第二十五章 血葫蘆

  臥房內隨著江衍離開，那微妙的氣氛也消失了。

  江妙妙小心地拉開鍾鯉的前襟，削薄白嫩的肩膀緩緩露出來，現出肩頭後側方那一片巴掌大的青紫。

  「嫂子……是不是很疼？」小姑娘學著江衍的樣子給鍾鯉上藥，想起二哥叮囑要使勁兒揉搓，卻猶豫著怎麼也下不去手。

  小朋友不懂其中關竅，生怕下手重了弄疼鍾鯉。

  「沒關係，你使勁兒搓就行。」鍾鯉好笑著安慰她，「別怕，藥油揉開才能好的快。」

  

  江妙妙終究人小力氣小，小手左右揉搓，那感覺還沒自己搓澡的力氣大。

  鍾鯉見她緊張的滿頭大汗，還被藥油嗆的不停地吸鼻子，笑了笑便也不再強求，披好衣服把人撈進懷裡抱著。

  「嫂子，他們打你了嗎？」江齊看著鍾鯉的傷，眼圈兒泛紅攥著拳頭義憤填膺道。

  「腿上是，肩膀上的是嫂子逃跑時摔的。不過齊哥兒放心，你二哥已經替我報仇了，把他們一家人都打的落花流水！」

  鍾鯉見兩人忐忑又擔心的樣子，便手舞足蹈地給兩人講述了一遍張家人挨打的過程，小朋友們聽的雙眼發亮，恨不得自己也去施展一下，心情也從鍾鯉被擄走後的恐懼中慢慢脫離。

  ——

  江衍在院子裡站了好大一會兒才去找江鵬，結果人還沒回來。想了想鍾鯉身上的傷和她哭訴過的經歷，索性又騎上馬徑直返回了槐樹村。

  江衍趕到張瘸子家時，江鵬還在和張氏族人扯皮。

  對方受傷的人太多，一群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婦孺把江鵬他們圍起來不讓走，仗著年輕人不好意思和女人孩子動手，便死皮賴臉的讓他們賠錢。

  江衍冷著臉扒開人群，把張瘸子從屋裡提出來：「想要錢？可以，那便跟我走一趟……鍾鯉是我江家在衙門登記過婚書的媳婦，要想娶她需得我江家簽了放妻書，去衙門消了她的戶籍才行。

  你們不經我江家同意，更不經衙門允許便把人擄走，那是強搶民女！凡是參與搶人的都是犯罪！還想要賠償的一會兒全部留下，我帶你們去衙門領！」

  「對，咱們帶你們去衙門領錢去！哈哈哈哈，一群罪犯還敢要賠償，走啊爺爺們賠你！」江家一眾年輕人見狀紛紛起鬨。

  平日裡無事便不出村的村民們哪裡懂什麼婚書戶籍，都是成過親後去村長和族長那裡稟告一聲家裡添了新人，至於村長去不去登記戶籍他們根本就沒關心過。

  現在聽了江衍的話，不由得面面相覷，還有這事兒？

  一直坐在院中方桌主位的村長不自在地嗯了兩聲。

  剛才年輕人打架時，他怕被波及，便躲在了桌子下，等婦孺們過來才裝模作樣的出來主持公道，揚言讓人賠錢。

  誰知道現在竟然又來了個知事兒的，這要真鬧到衙門去，他們槐樹村的人也落不到好啊！

  槐樹村村長眼珠子咕嚕嚕轉了兩圈兒，像是打定了主意，義正言辭地對著張瘸子怒斥道：「張順，你看你這事兒鬧的，咱都知道你要娶媳婦，可你怎麼不告訴咱們人家女方還未返送回娘家？」

  隨後又道貌岸然地轉向江衍：「小後生，所謂不知者無罪，村里人不知這其中緣由，他張順一人做事一人當，跟村里人沒關係，現在已經因為誤會讓他們挨了教訓，不如這事兒就這麼算了吧。」

  江衍和衙門打交道多年，怎麼不知道這事根本不足以讓這些村民付出代價，打一頓已經是極限了。

  所以他本來目的也不是找村民麻煩。

  「其他人我不管，村長你自己好好管教。但張瘸子我要帶走，他強搶民女已是觸犯了律法，具體怎麼判刑，還得看縣太爺的意思。」說完不由分說就拖著張瘸子往外走。

  張瘸子徹底嚇傻了，不過是娶個媳婦兒，怎麼就到了蹲大牢的地步？

  「大伯！救我啊大伯！」張瘸子驚慌地向村長伸手求助。

  村長看向面無表情的江衍張了張嘴，被他冷冷回視一眼後又低下頭去。

  「張順啊，往日你打架鬥毆我身為你大伯也幫你處理了不少爛攤子，現在你幹了這種犯法的事兒，你讓我怎麼幫？」說著便痛苦地捂住了眼睛，仿佛不忍再看張瘸子的慘狀。

  張瘸子被自家大伯無恥的話震得目瞪口呆，平日裡他讓自己打哪自己就打哪，村里人那般聽他的話，還不是因為怕被自己報復？就連這次去抓鍾鯉，不也是他同意的？

  說好了成親後就去逼江家銷戶的，現在竟然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張大！你過河拆橋！不得好死啊你……」張瘸子嘴裡罵罵咧咧的被江衍帶出去。

  江衍不管他們伯侄間有什麼糾葛，他現在只關心張瘸子到底哪來的消息？

  近一個月的時間裡，自己一直讓江家小輩出入時注意著出現在巷子裡的陌生人，還讓人著重防備著鍾家那倆，就怕鍾鯉出意外。

  結果所有人都說巷子周圍和平常一樣，鍾家人也沒有在他家附近出現過。

  既然這些人都沒有去跟蹤鍾鯉，那他們是從哪裡知道鍾鯉去踏青的地方的？

  江衍把張瘸子的雙手綁住，繩子另一頭牽在自己手裡，接著翻身上馬拖拉著張瘸子開始疾奔……

  張瘸子本就腿腳不便，沒跑兩步就摔倒在地上，被江衍硬生生拖拽兩里地。

  等馬停下時，張瘸子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了一塊好皮。

  江衍下馬冷眼看著血葫蘆似的人，終於有了開口問話的心情：「說吧，你是從哪裡知道阿鯉去向的？」

  張瘸子聞言吐出一口血水，苟延殘喘道：「嗬…嗬，不怪我，不是我……鍾大河…和你三叔家…商量好的！嗬……我只是花…銀子娶媳婦，而已。他們讓我去那裡接人，我就去了……。」

  江衍垂眸遮住神色，掌心緊緊地攥住馬鞭：「我三叔家？」

  「對，對…和我沒關係，我真的不知道……你放了我吧！」

  張瘸子掙紮起來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饒。心裡萬般後悔怎麼就惹了這魔星般的人？這江家後生怕不是個瘋子吧？好好的你直接問話不行嗎？為什麼要拖著他跑這麼遠？

  張瘸子覺得他現在還能活著真是老天開恩，若是再和這小子呆下去，怕是老命不保：「求求你了江大爺！真和我沒關係……你該找鍾大河和你三叔家……就算他們和你沾親帶故，你也不能可著我一人霍霍啊……嗚嗚……求求你放了我吧！」

  江衍陰著臉從馬背上扯下一塊破麻布，甩了甩灰塵：「一會兒別亂說話，老實在牢里呆一年，出來後別再讓我碰見你，懂嗎？」

  說完便把破麻布塞進了張瘸子嘴裡。

  張瘸子瞪大了眼睛像是不理解他什麼意思。

  就在此時，道路盡頭響起驢車嘎吱嘎吱的聲音，江鵬已經帶著人趕著驢車追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