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冰雪封城
2024-06-01 19:55:20
作者: 雲氏金鯉堂
張家園仰著頭低聲飲泣,那些本來就因為糖果無緣無故消失的山鬼們就開始嚎啕大哭。
他們的共情能力很強,這導致張家園的飲泣也變成了嚎啕大哭。
哭泣的山鬼多了,就形成了愁雲慘澹萬里凝的效果,就連刮個不停的南風,也變成了北風,原本青翠挺拔的青草很快就變得枯黃,最後被北風折斷,翻翻滾滾地落進了黃河。
胡天八月即飛雪,說的是陰曆,陽曆八月下雪還是非常罕見的,準確的說陽曆八月的蘭州城正是酷暑炎炎的時候。
從第一片雪花落下,顧道人就來到了大禾樓天井中,仰著頭用臉接下了第一片雪。
隨後大雪紛紛,落在顧道人溫暖的臉上很快就化成了水,變成了眼淚從他的尖銳的下巴流淌下來。
大雪也來到了拂雲樓上,北風卷積著大雪越過廳堂樓閣,將漆黑的碧血碑用白雪給包裹的嚴嚴實實。
正在療傷的王海山見到雪花之後,就像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迅速關閉了房門,然後快速地點燃屋子裡的爐火,再包裹上厚厚的棉被一頭鑽進了一個柜子里,並且合上了柜子蓋。
一小簇白雪從門縫裡鑽進來,然後就不懈的向門閂靠近,等門閂被白雪覆蓋之後,白雪開始震動,接著,門閂就跌落到了地上。
大門打開了,狂風卷積著白雪慢慢地將整間屋子給覆蓋了,熄滅了爐火,也吹滅了一盞殘燈。
王海山在柜子里發出一陣絕望地吼叫聲,卻沒有勇氣掀開柜子跑出來,於是,白雪逐漸覆蓋了柜子,最後化成冰溫柔地將柜子封鎖起來。
顧道人臉上流下來的水越來越多,原本只是幾滴水,慢慢地變成了涓涓細流,最後就成了瀑布,水落到地上就變成了冰,冰凌攀援而上,先是鎖住了他的雙腳,接著,就是雙腿,然後就是腰部,乃至胸口,脖頸,最後一片雪片落下來的時候,終於封住了他的鼻孔,也就沒有白煙冒出,顧道人變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被白雪覆蓋的碧血碑發出一陣陣可怕的喀嚓聲,這是岩石崩裂的聲響,一道道蜘蛛網一般的裂痕在詩碑上縱橫蔓延,最後裂痕遍布整個詩碑。
就在詩碑即將崩裂的那一刻,一縷白煙從詩碑里冒出來,一個身著白衣,頸部有一道血痕的艷麗女子迅速來到碑亭之外,衝著飄落的漫天白雪高聲道:「冤有頭債有主,找我就是了,不要找那些可憐的女人來泄憤。」
可惜,老天爺聽不見她說的話,張家園想起很多天沒有見到田柔了更是悲從中來,而那些陪著哭泣的山鬼也因為手裡的糖多舔一口就少一部分也就更加的悲憤了,於是,漫天的飛雪中開始夾雜冰粒子了。
不知為何,站在院子裡查看冰雪的張艷紅在被飛雪弄濕頭髮之後,眼睛就開始泛酸,豆大的淚珠子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不一會就弄濕了衣襟。
一場雪,一場心情,封凍了蘭州城。
張家園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在他的身下鋪著一層山鬼,山鬼的身體很暖和,再加上他們骨骼纖細,且無毛,躺在上邊就像躺在一張柔軟的水床上一般。
他睡著了,天上的雪也就慢慢地停了,山鬼們終於接受了糖果會消失這個問題,也就開始慢慢地舔舐糖果,一邊心疼一邊算計,只是沒有那麼悲傷了。
月亮快要落山的時候,烏雲散去了,皎潔的月光照耀在白雪皚皚的蘭州城上,讓這座古老破敗的城池變幻成了龍王爺的水晶宮。
太陽出來的時候,蘭州城上的冰雪就快速的融化了,佇立在大禾樓天井口的一尊冰雕開始裂口子,碎裂的冰塊一點點地落,慢慢地,顧道人的五官乃至身體隨著冰殼脫落,也就全部展現出來了。
只是,他蒼白的面龐上出現了很多的小口子,這些小裂縫道道相連,似乎在下一刻,顧道人就會如同瓷娃娃一般碎裂開來。
只有一雙眼珠子是猩紅色的,他如同機械人一般一步一挪地走進了自己的房間,慢慢地倒在一張柔軟的床上,死命的摟住了一個死命掙扎的光著身子姑娘,很快,這個姑娘就不掙扎了,她的身子迅速變白,最後覆蓋上了一層冰霜。
碧血碑終究碎裂了,只是斷口處全是黑色的血,在被陽光照耀過後,就化成了流動的血,鋪滿了整個碑亭。
熊娘娘就倒在碑亭外邊,她的身體早就摔碎了,只是沒有流血,那些冰雕一般的身體在被陽光照耀之後,迅速地融化最後跟碑亭里流淌出來的血混合在一起,讓原本黑色的血變成了殷紅色,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王海山是被別人從柜子里抬出來的,此刻的他早就凍成了一座冰雕,憤怒的原住戶們將冰雕一般的王海山高高地舉起來,然後再重重地摔在地上,冰殼碎裂,王海山吐著血倒在地上,不等他舉起手,就被幾十隻腳踩踏在身上,而後,眼前一黑,就沒有什麼感覺。
「八月里下雪,還能凍死人,真是奇怪啊!」張家園端著馬保子家的牛肉麵碗,一邊吃一邊嘀咕。
「沒凍死幾個人,昨夜也不太冷,你沒見樹上的雪都落了,樹葉子都沒有掉多少。」
馬保子死死地盯著變成了顧文亭的張家園看,這個人一大早也吃了他六碗牛肉麵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付得起錢,一場大雪過後,糧食漲價是一定的。
張家園掏出兩個現大洋小心地放在馬保子面前道:「我朋友也吃了你六碗牛肉麵沒給錢,今天一併付掉。」
「還有面碗錢!」
「咦?你十二碗面賣兩個大洋嗎?」
「你朋友跑得快,我差點被一個拿槍的人要了老命,再付我一些安心錢不過分吧?」
張家園想了想,覺得馬保子說的很對,如果當時不是王海山要追殺他沒工夫殺人泄憤,這時候的馬保子家肯定在辦喪事呢。
危急時刻的一碗麵就不是一碗麵,而是一碗碗的人情。
所以,張家園就把口袋裡剩下的最後五個現大洋一併放在了馬保子的面前。
馬保子嘆口氣收了三個將剩下的兩枚銀元退還給了張家園。
「你還是留兩個錢吃飯吧,免得你沒錢了還要繼續來我這裡蹭吃蹭喝,我本小利薄養不起您這樣的大爺。」
「放在你這裡,我以後肯定還要再來。」
「我也不知道能活多久,更不知道我這個小麵攤子還能擺多久,這段時間蘭州城裡不太平,兵災,雷災,現在又是雪災,我還聽說最近要地震呢,狗日的,這老天是不准人好好活人呢。
你那個朋友也不是好人,甚至可能就不是人,你要是見到他,就告訴他一聲,好歹給我們這些下苦人一條活路吧,他們誰當大王,我們都認,該繳納的稅錢不敢少,該服的勞役不敢不去,該當兵的就去當兵。
只求他們在搶著當大王的時候,繞過我們這些小民,去遠處戈壁灘上斗去,那裡地方寬敞,等他們分出一個勝負來之後,再告訴我們這些小民一聲,一定把他老人家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不敢忤逆他老人家的話。」
張家園覺得馬保子說的話很有道理,自己就算再想讓政府的人接管老龜世界,可是呢,龜城原住民的福利還是要考慮到的。
如果政府的人進來,不把這裡的人當人看,那麼,自己造的孽可就大了。
任何人的保證其實都是不算數的。
任何保證其實都必須有強大的力量作為支撐才能稱其為保證。
否則,這種保證一定像狼給綿羊做的保證一樣,不算數的。
張家園站起身,對馬保子道:「好,我現在就去跟他們說,要分出勝負,去沒有人煙的地方去打。」
馬保子愣了一下,然後立刻把自己裝在碗裡的錢統統倒進張家園的口袋,拉著他的手道:「如果能成的話,以後你過來吃飯,我不收錢。」
張家園點點頭,抖抖身上的泥點子,就背著手慢慢地朝大禾樓走去,顧道人一定在那裡,一定要告訴他,不能動不動就用地震,打雷,下雪,下雨這種災害來逼迫自己出來了,這樣做真得非常非常地無恥。
在路過一家人門口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具破破爛爛且悽慘無比的屍體,屍體的四肢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擺在周圍,尤其是嘴巴啃屁股的造型說明這具屍體的脊椎骨早就斷開了,一雙腿如果不是已經斷開,絕對不可能劈成那麼詭異的一個上升大字型。
屍體臉部有一個指頭大小的黑痣,張家園記得王海山臉上就有這樣的一枚黑痣,也不知道是不是他。
儘管他知道王海山即便是全身骨頭都被人打斷了,只要給他時間他一樣會復活,這時候,他沒有什麼想要殺死王海山的心情。
顧道人與熊娘娘兩人聯手,自己跟王海山不可能有什麼好下場的,就像這一場暴雪,應該是傷害到了王海山,如果自己那時候也留在城裡,同樣會傷害到他。
等張家園走進大禾樓的時候,顧道人依舊悠閒地坐在老位置上慢條斯理地喝茶,只是,在天井中,站立著六座惟妙惟肖的冰雕,每一個看起來都很妖艷,很像活著的人。
「你在老龜世界這麼多年,對這裡的草木禽獸就一點憐憫之心都沒有嗎?」
張家園坐在顧道人對面,一字一句地道。
顧道人用悲憤的目光看了張家園好久,最後他臉上的憤怒之色逐漸變成了疑惑地模樣。
他輕咳一聲道:「是誰殺了熊娘娘?」
張家園同樣疑惑地道:「熊娘娘死了?」
顧道人盯著張家園的臉道:「不僅僅是熊娘娘死了,碧血碑也碎裂了,藏身在碧血碑里的兩百一十六個冤魂也魂消魄散了。」
「然後你就降下這麼大的一場雪,想要讓多少人陪葬呢?現在,我來了,你就收了你的神通吧!」
顧道人在確認張家園不是在裝糊塗,就忍住心頭的怒火吼叫道:「住口吧,你這個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