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開（10）

  月色如水的時候，張家園已經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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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龜的四肢慢慢地從龜殼中伸出來，在水中划動兩下之後，龜殼就慢慢地浮上水面，此時，一顆圓圓的烏龜腦袋也從龜殼中慢慢伸出來，四處看一眼就沿著木板爬出了水盆，小狼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水盆邊上，老龜立刻就爬上了小狼的後背，然後就被小狼馱著滿屋子亂轉。

  它們先是來到張家園的床前，小狼抬起後腿撒了一泡尿，老龜嘴巴里吐出一口水箭，準確的落在張家園的頭髮上，小狼才馱著老龜悄無聲息地去了田柔的房間。

  田柔的房間比張家園的房間亮堂，有一縷月光正好從窗簾縫隙里漏出來，落在田柔雪白的面頰上。

  老龜的脖子伸縮幾次，終究沒有吐出水箭，小狼也沒有再撇開後腿撒尿。

  老龜狠狠地瞅著田柔白玉般的面頰，最後用前肢扒拉一下小狼，它們就重新回到了客廳，此時，張家園的筆記本電腦並沒有合上，老龜用爪子扒拉一下，原本黑暗的畫面突然變亮，那一片碧綠的草原再一次出現在老龜的面前。

  老龜痴迷地瞅著那片一望無際的草原，藍天，以及湍急的河流，瀑布看了片刻，就把目光投向張家園的房間……

  張家園清晨起來的時候，跟老龜對視了很久，不論是人還是老龜都沒有退縮，最終是田柔出來了才打破了這尷尬的一幕。

  田柔見張家園的雙眼通紅，不論是雙腿還是雙手還在微微地抖動，整個人就像是大病初癒一般，忍不住道：「昨晚沒有睡好？」

  張家園用嘶啞的聲音道：「沒辦法，昨晚玩了一夜的極限漂流。」

  田柔不解地道：「你昨晚好好地在睡覺，沒有去漂流啊。」

  張家園想要去捉老龜的脖子，終究還是在半途收回了手，癱在沙發上痛苦地道：「激流，險灘，冰河，暗河，巨大的旋渦，滿是樹木的山洪，你可能想不通，我還遇見了兩個瀑布，高度至少有三十米的那種，我乘坐著橡皮艇，就那麼一頭從瀑布上方的河流里一頭栽下去了……砸在水面上，就像是砸在水泥地上，我明明很想暈過去，卻偏偏暈不了，我看著自己的胳膊斷成了好幾節，親眼看著自己腿上的骨頭從皮肉里鑽出來，在被冰涼的河水浸泡之後……天啊，我甚至看到我的腸子漂浮在水面上，還有魚在吃……」

  張家園喋喋不休地向田柔訴苦，甚至拉住她的手，將自己的腦袋靠在田柔的胸口上，如同一朵剛剛被狂風暴雨蹂躪之後的花朵，帶著無限的傷殘與悲傷。

  「你昨晚進了老龜世界？」聽了張家園的控訴之後，田柔的關注點並不在他遭受的磨難，而是敏銳的聽出來，張家園昨晚進老龜世界了。

  張家園裝傻充愣的目的就在於讓田柔忽略過這件事，沒想到他還是失敗了。

  「是的，昨晚進入了老龜世界，不過沒有跟任何人有交集，就像是被送進去接受懲罰一般，從一開始就遭受磨難，直到出來的那一刻還是在遭受磨難。」

  「是你自願進去的嗎？」

  「不是，是被老龜丟進去的。」由於說的是真話，所以張家園的眼眸清正，沒有任何躲閃或者心虛的意思在裡邊。

  田柔仔細看了張家園的眼睛之後點點頭道：「要不要把老龜剁了給你煲湯喝？」

  張家園瞅瞅慢條斯理地在地上爬來爬去的老龜搖搖頭道：「這位大爺不把我們兩個煲湯就算是好的了，哪裡敢奢望用它的肉煲湯給我們補身體。」

  田柔站起身，用腳踢了老龜一下，將老龜在光滑的地板上送出去了老遠，重新回到張家園身邊道：「有老龜在，進入夢裡不算什麼，但是，你千萬千萬不能再進龜城地宮，我這些天眼皮子跳的厲害，總覺得要發生點什麼事情。」

  聽田柔這麼說，正在地上爬的老龜回頭瞅了田柔一眼，然後再繼續爬……

  張家園不過是經歷了一場慘絕人寰的水上漂流，永泰龜城這邊卻有了大麻煩，地震再一次襲來，範圍依舊限定在龜城之內，只不過，這一場地震不但持久，還劇烈。

  天亮的時候，王桃子親眼看到沿著龜城城牆地基位置出現了一條足足有半米寬的裂縫，而且，龜城這邊已經隆起來了，斷茬附近，龜城這邊比曠野那邊足足高出來半米。

  就像是整座龜城似乎要脫離大地的束縛，準備飛走了。

  王桃子很是擔憂，她聽張龍川他們形容過老龜背負著龜城在大地上行走的場面，因此，她非常地擔心，一旦老龜真得脫離了大地的束縛，開始在大地上自由行走的話，她不知道該如何控制這樣的局面。

  王海生明顯就不這樣想，他巴不得地下真的有一頭跟龜城一樣巨大的巨龜突然冒出來，在這片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上行走呢。

  整個國家這麼大，還能容得下一隻大烏龜爬行的地方。

  「爺爺，龜城發生了這麼大的地震，可是，地宮卻不受半點影響，這完全不符合物理定律啊，您說，這龜城下邊真的有一頭巨大的烏龜嗎？

  如果有，我們那麼多的探測儀器為什麼就沒有探測出來呢？還有，這一場地震，我們這些在龜城人感受強烈，可是，龜城外邊的地震勘測站，還有周圍的駐軍，卻毫無發現，這終究是一件非常不合理的事情。」

  王海生呵呵笑道：「我喜歡這些不合理的事情，我也喜歡有一頭大龜突然從底下冒出來，放在以前對國家來說就是一場災難，放到現在，對國家來說就是榮耀。」

  王桃子撇撇嘴道：「國家富強的時候包容度就高，人人都喜歡將不能理解的事情轉化成祥瑞一類的東西，如果國家孱弱，再出現這種東西人們就會下意識的認為這是災難之源，恨不能殺之而後快。」

  王海生瞅著已經被地震夷為平地的龜城土房子，笑眯眯地道：「我真的很希望底下能鑽出來一頭巨龜……」

  張龍川跟田老爹兩人也站在裂隙處往下看，裂隙深不見底，往裡面丟一個石子，半天才能聽到石子碰撞裂隙的聲響。

  「老龜要脫困而出了，老田，說說你怎麼想的？」

  田老爹瞅瞅那些總是有意無意圍在他兩身邊的閒人，低聲道：「當年岳鍾琪在龜城以開鑿水井為名，在龜城的五個方位開鑿了五口井，位置分別在龜頭，以及龜的四肢位置上，並且安置了木頭滑道，準備了五口巨大的鋼鐵鍘刀，想要用這些鍘刀斬斷老龜的頭，以及四肢，好讓這頭龜永遠的留在龜城之下，免得老龜世界飄忽不定的不好尋找。

  也不知道當年岳鍾琪得手了沒有。」

  張龍川脫下鞋子墊在屁股底下，坐在裂隙邊上，掏出一根煙點上，慢條斯理地道：「應該沒有得手，如果得手了，也不會有百年之前的那一場禍及整個大西北的巨大地震了。」

  田老爹也掏出旱菸袋點上一鍋，抽了一口搖搖頭道：「當年那場大災難其實就是老龜在報復，如果說要報復呢，第一個要報復的就該是岳鍾琪才對，為什麼要等百年之後再報復這裡的普通百姓呢？

  依我看啊，最大的可能就是老龜受傷了，養傷百年之後，才發動了報復。」

  張龍川沒來由的想起兒子屋子裡的養的那頭烏龜，從外貌看起來，那隻烏龜至少也有百年那麼久了……

  這件事張龍川不準備跟別人說，不過，這幾天應該抽空去兒子那裡看看，看看那隻烏龜有沒有什麼過人之處。

  田老爹繼續道：「這些天，我們已經跟老龜世界失去了聯繫，以前每天都被老龜召喚進入老龜世界裡隨著老龜在曠野漫遊，弄得我們這些人都快要得神經病了，這些天老龜不找我們，我卻像是丟了魂魄，你說怪不怪？」

  張龍川站起身子，越發的肯定家裡的那隻烏龜跟老龜的關係了，畢竟，在西北戈壁灘上突然出現了一隻百年以上歲月的老龜，這非常地不合常理，更不要說那隻烏龜是兒子從龜城裡邊帶出來的。

  「所有人來玄武廟集合，所有人來玄武廟集合！」龜城上安置的大喇叭突然響起來了，張龍川聽了一下，就跟田老爹一起進入龜城，來到了玄武廟。

  如今的玄武廟跟對面的小學，幾乎是這座城裡唯二的沒有受到損傷的建築，以前，參與龜城挖絕的人都住在小學校里，自從龜城開始不定期的地震之後，就沒有人再住進小學校里了，倒是，張龍川跟田老爹不嫌棄，至今還住在裡面。

  發起開會的人是開發委員會的一位主任，據說是從省上下來的，是一個說話極有水平的人，短短半個小時的講話，就把所有人的安危都放在個人頭上了，準確地說，就是發掘進程不能停止，需要日夜趕工，同時呢，安全工作也要抓緊，不能出半點紕漏。

  這兩個東西原本是矛盾的，但是，不知為什麼，通過這位主任的口講述之後，人人都覺得他說的很對。

  只不過，大家同意他的看法的原因不是他說的多好，而是他做的很好，張龍川的薪酬中多出來了五千塊的安全獎，田老爹以及他的兒子們的薪酬中也多出來了兩千塊錢的安全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