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魔幻與現實並存

  「龜城占地不過兩百六十畝，一頭兩百六十畝大小的一頭烏龜，真的可以製造一場駭人聽聞的海原大地震？

  顧道人，你知道海原大地震意味著什麼嗎？」

  張家園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煙點上，看著顧道人那雙恐怖的眼睛慢慢的道。

  顧道人笑道：「大豌豆開花，搖一搖，麥出穗；不是王法吆，搖搖擺，咱兩個睡。一碗羊肉搖一搖白花了；世上的好人吆，搖搖擺，賊殺了。」

  

  張家園搖搖頭道：「聽不懂。」

  顧道人笑道：「就是一首搖擺歌。」

  張家園耐著性子道：「根據官方記載，大地震之時，震級8.5級，震中烈度12度，固原、隆德、西吉、靖遠、景泰等縣全毀，地震波及寧夏、甘肅、陝西、青海、山西、內蒙古、河南、河北、北京、天津、山東、四川、湖北、安徽、江蘇、上海、福建等17個省、市、自治區，有感面積達251萬平方公里，約占中國面積的1/4……顧道人，你知道需要釋放出多大的能量才能造成這樣的場景？

  這不是一隻烏龜能做到的。」

  顧道人又笑道：「桃兒，桃兒，桃兒。」

  張家園怒道：「這是什麼？」

  顧道人收起戲謔的模樣，拍拍手從梨樹上摘下一個沒長成的梨子，咬了一口，放在張家園面前的牆頭道：「便宜你了。」

  張家園冷冷的看著顧道人，顧道人卻朝屋子裡吆喝一聲道：「走嘍……再喜歡吶，也不過骨肉一場，再難受吶，也不過十年過場，走嘍……走求子……」

  隨著顧道人的召喚，張大嶺跟他媽眼睛紅紅的從房子裡走出來，衣衫簇新的張大嶺好像還颳了鬍子，人雖然瘦，還能看出幾分西北男人的模樣來。

  顧道人用看牛羊肥瘠的目光打量一下張大嶺，哈哈大笑著拖起張大嶺就走了。

  張家園想要拉拽一下張大嶺的衣服，卻被他重重的甩開，然後就小跑著去追走路很快的顧道人。

  張家園憤怒至極，想要叫田成文，卻發現田成文已經走進了院子，就站在劉玉花的身邊對張大嶺他媽道：「開個價，我娶劉玉花。」

  張婆子的一張胖臉笑開了花，指著不做聲的劉玉花道：「我一年半前花12萬買來的，養的白白胖胖的，雖說生了一個娃子，模樣可比以前要好，你出12萬，娃子歸我養，不找你盤纏，以後我帶著娃子過，你帶著你的女人過，讓你們這一對好鴛鴦成一對。」

  田成文咬著牙道：「等我一陣子，拿錢來。」

  張婆子那張笑開花的胖臉頓時就變成了一副刻薄模樣，張家園實在是聽不下去這兩個人當著一個活生生的人跟前談如何買賣她。

  就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卡拍在田成文的手裡道：「裡面有十五萬，密碼是我生日，連聘禮，帶宴席都夠了。」

  張婆子的刻薄臉立刻又變成了彌勒佛。

  「成呢，成呢，只要給錢，老婆子親自去給你們賀喜，包一個大大的紅包。」

  田成文還要說話，卻聽張家園在一邊壓低嗓子道：「現在，就把人領走，你要是敢說半個不字，我們以後再無往來。」

  田成文咬咬牙道：「成，算我借你的。」

  有了田成文這句話，張家園轉身就走，他一秒鐘都不想留在這個地方了，稱斤賣了兒子，再切零碎賣了媳婦，在這裡的每一秒鐘對他來說都是一個大煎熬。

  「虧先人啊——」

  張家園在張婆子家的院子外邊，再也壓不住心頭的憤怒，仰天咆哮一聲，就匆匆的回家了。

  剛剛看完人世間最醜惡的一幕，張家園覺得自己應該洗個澡。

  這一次他可沒有穿褲頭，而是脫的赤條條的站在後院的水桶底下往身上澆水，他覺得自己此刻髒極了。

  洗髮精，沐浴露全部用過，他還是覺得全身黏糊糊的，又用肥皂上上下的擦拭一遍，最後還是覺得不妥，往身上倒了半袋子帶著花香的洗衣粉……

  就在他滿腦袋都是洗衣粉，肥皂混合沫子蟄的睜不開眼睛的時候，就聽牆外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

  「喲，洗澡呢？」

  張家園胡亂擦拭一下眼睛，睜開火辣辣的眼睛，卻發現張金玉就站在牆外邊，露出一個腦袋正饒有興趣的看著他的裸體。

  張家園怒道：「有本事進來看！」

  張金玉咯咯地笑道：「我可不敢進去，你這時候要吃人呢。」

  張家園知道，如果自己這時候再邀請一下，這個女人跳牆都會進來的，安靜的站在水管子底下，把身上的泡沫全部沖干，然後濕漉漉的身子穿好褲衩，拿起毛巾一邊擦頭髮一邊往屋裡走。

  張金玉在牆外連忙道：「你就不想知道田柔為什麼會答應嫁給你嗎？」

  張家園哼了一聲道：「你就算說破天去我也不日你。」

  「你，你，你這是個王八蛋！」張金玉哭著走了。

  張家園見張金玉走了，就穿著褲衩坐在屋檐下，心裏面塞塞的，飯也不想吃，就點著一根煙生悶氣。

  剛才經歷的一切事情走馬燈一般的在他腦子裡亂轉，早上田柔答應嫁給他的喜悅，此刻也沒辦法拯救他亂糟糟的心情。

  張龍川喜滋滋的回來的時候，張家園依舊坐在屋檐下生悶氣，張龍川進屋揭開鍋蓋看了一眼笑罵道：「兔崽子，要娶媳婦了，給你爹連飯都不做了。」

  張家園起身從菜園子裡揪了一些茄子辣椒，清水洗過之後，就隨便剁吧剁吧，給他老子炒了一個茄子辣椒，覺得單薄，又找到兩個土豆，剁成絲，炒了一個酸辣土豆絲，此時大鍋里的水開了，一把掛麵下去，就皺著眉頭等著面熟。

  張龍川在外邊洗了一把臉，來到兒子跟前忍不住抽抽鼻子，然後疑惑地道：「你用洗衣粉洗的澡？」

  張家園嘆口氣道：「我以為我們這裡解放已經快七十年了，結果，還活在解放前呢，爸，要是有人想要買我，你賣不賣？」

  張龍川瞪大眼睛道：「狗日的顧道人找你了？他在哪，老子打斷他的腿！」

  「大價錢！」

  「再大的價錢也不賣，老子就一心一意的等著你給我披麻戴孝呢。」

  「張婆子把張大嶺騙著給賣了。」張家園把鍋里的面打散，準備多煮一會，他老子的胃不好。

  「哦，那是張婆子的事情，跟我們家無關。」張龍川拿了一雙筷子吃兒子給他炒的菜。

  「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張婆子跟顧道人他們怎麼下得去手啊？不行，我要報警。」張家園三兩下給他老子把麵條撈上來，放在案板上加了熟油抖開，等麵條溫熱了，就把炒的菜拌進去，花花綠綠的一盤子端給他老子。

  張龍川聽兒子要報警，也不阻攔，就坐在那裡呼嚕呼嚕的吃麵條。

  等他把麵條吃完，正好看到兒子放下手機。

  從大鍋里裝了一碗麵湯，一氣喝了半碗，又順便用麵湯漱了口，最後咕咚一聲吞了下去，等著聽兒子怎麼說。

  「爸，人家說這世上哪有賣大男人的，還是一個廢物男人，還說什麼，就算顧道人買張大嶺回去賣零件，就張大嶺的那個身子，也一文不值，還說我打張大嶺這事，既然人家不報官，我就不要鬧事了。

  爸，我這是在鬧事嗎？我在救張大嶺。」

  張家園報案失敗了，張大嶺是一個完全民事人，顧道人給的可能是工錢，收錢的又是張大嶺他媽，所以，人家沒理由出動。

  張龍川擦了嘴指指院子裡的三馬子道：「把上面的東西拿下來，我們去你田叔家，你六奶奶已經過去了。」

  張家園道：「原本很高興，現在一點興致都沒有了。」

  張龍川道：「以前，顧道人抬著轎子老爺給我批了字——沉舟側畔千帆竟，枯木前頭萬木春，意思說你媽過世對我是打擊，不過呢，因為有你，我以後有享不盡的福，你老子就是靠著這點盼頭才熬到現在的。」

  張家園站起身從三馬子上取下父親買的四色禮，整理一下自己的頭髮，刻意換上了一件雪白的襯衫，一條牛仔褲，穿一雙白色球鞋，就跟著父親出發了。

  這個模樣的張家園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大學生。

  儘管他本身就是一個大學生，從校園出來一年多了，還是需要裝扮一下才更像大學生，畢竟，田老爹就好這一口。

  看得出來，他老子這一次算是豁出老臉去了，明明從張家園家到田成文家不過三百米不到，張龍川卻硬是帶著兒子兜兜轉轉的走了半個小時，幾乎把整個村子都走了一遍。

  路上只要見到人，男的就發煙，女的就給糖，就連小娃娃都有，一個都不放過，逢人就說自家兒子要去向田柔求親了。

  只要人家說幾句吉祥話，他發煙的手就更加勤快了，明明人家嘴上叼著，手裡拿著，還非要給人家耳朵上別一根。

  人人都是好人，只有張金玉看到這一幕，哼了一聲扭屁股走了。

  好不容易來到田成文家，就看到劉玉花抱著一個包袱坐在田成文家的門檻上，而院子裡正傳來田老爹的怒吼聲，以及鞭子落在皮肉上的聲響。

  張家園對他老子道：「爸，明天再來吧！」

  張龍川看看坐在門檻上的劉玉花，笑呵呵的道：「今天正好，今天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