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只是看看
2024-06-01 19:50:55
作者: 雲氏金鯉堂
只要兒子在家,張龍川就不肯下廚,張家園挑水回來的時候,父親正坐在矮桌子邊上等水熬茶喝。
張家園其實很是不理解,春尖茶,冰糖,再加上一塊烤的焦黃的饃饃,父親一氣吃了幾十年,到現在也沒有厭倦的意思。
爐子是四四方方的紅泥小火爐,茶罐子是一個拳頭大小的黑陶罐,張龍川總是先要把茶葉放進罐子裡,在火上烘烤一下,再刺啦一聲將涼水倒進去,等水燒開之後,並不著急喝茶,他還要在杯子裡放好冰糖,再緩緩地將煮的冒泡的茶水緩緩倒進茶杯。
每次往茶杯里倒的茶水絕對只有一口,連冰糖都沒不過,張家園瞅著父親喝酒一般的將這口茶水喝下去,然後就覺得父親似乎又煥發了青春。
一口喝完,又添涼水繼續煮,等待水開的功夫他一般會咬一口焦黃的饃饃,饃饃咽下去的時候,茶水正好冒泡,循環往復……
張家園是不喝濃茶的。
一來,這樣喝茶,很容易喝出一口大黃牙來,二來,他更喜歡喝清涼的井水,這樣更加痛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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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吃了很多麵條,現在,胃還感受不到飢餓,張家園就準備搶在日頭出來之前將昨晚拉回來的麥子攤開晾曬。
在西北,生兒子幾乎就等於生了一頭大牲口,所以,張家園非常的認命。
用木叉抖開麥秸,雖然多年沒有幹過農活,他身為農人的兒子,農活自然天生就會幹。
張龍川依舊吸溜,吸溜的喝著自己的茶,眼角里全是笑意。
對他來說,沒有比看著自己精壯的兒子幹活更加令他感到愉悅的事情了。
他其實很想把唯一的兒子留在身邊……可惜,這個兔崽子天生就是城裡人。
張家園把麥子全部攤開,太陽已經升起一丈多高了。
麥芒再次粘在他赤裸的後背上,奇癢難當。
所以,張家園就脫掉長褲,僅僅穿了一條短褲,站在自家的院子裡洗澡。
張家的房頂上有一個碩大的汽油桶,汽油桶還被塗上了黑色的漆,夏日裡被太陽曬過一天之後,裡面的水就會變得溫熱,拿來洗澡最好不過。
解開水管上的繩子,一股溫熱的水流就流淌了下來。
張家園是古井村唯一個穿短褲洗澡的人!
這個習慣養成的過程非常的慘烈,以至於他現在都不願意回憶悲慘的少年往事。
他歷來是不用什麼洗髮水一類的東西的,就用肥皂。
這個習慣來自於小時候讀那個誰的書,在他的書裡面,經常有一個頭髮整齊,外面穿一件普通甚至有些破舊的外套,但是,外套哪怕再破,也一定要乾淨,而破舊的外套裡面則一定要穿一件白襯衫,領子一定不能沾染任何污漬,要像雪一樣白,不僅僅如此,全身最好還需要散發出一股子淡淡的肥皂味道……如此,一個惹人喜愛的青年形象就躍然於紙上了,惹得劉巧珍一樣的鄉下美女如痴如醉。
很久以前,張家園就已經發現了容貌對於女人的影響了。
在鄉下讀書,自然不可能追隨什麼世代潮流的,即便是有,也是傻逼多於潮流。
所以,在洗乾淨臉就能超越一大批農村少年的時代里,永遠乾乾淨淨,衣領上見不到半點污漬,且身上永遠帶著一股子淡淡的肥皂味的張家園,自然成了老師,校長,女同學的寵兒。
上了蘭州大學之後,他以為鄉下這一套已經不吃香了,想著怎麼改變一下形象而略顯憂鬱的他,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大學裡的傳奇落魄公子。
既然是落魄公子,自然就沒有了驕傲的資格,而張家園又是一個拿別人對自己的好當寶貝一樣珍惜的人,所以,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他因為無法按時回到學校,與一個眼睛很大,笑容很甜,對他無微不至的姑娘開啟了新的人生。
第二天,張家園就果斷的離開了這個連名字都沒有記住的大眼睛姑娘,從此形同陌路,只因為這個姑娘在情濃之時告訴他,只跟他談戀愛,不結婚!
洗澡的時候想起這件事,是一個很要命的事情,張家園低頭看看,然後就迅速擦乾了身上的水,進屋換上長褲。
就在他準備去問父親晌午飯吃什麼的時候,忽然聽見父親房間裡有女人的聲音。
「三百塊!」
然後房間裡就傳來父親咳嗽的聲音,過了片刻就聽見父親道:「這次又是什麼理由?」
「我娘病了,抓藥。」
「你不能撿著我一個人欺負啊。」父親的聲音低啞而酸澀。
「你欠我的。」
這一次張家園聽出來了這個聲音是屬於誰的,臉上浮現出奇怪的笑容,然後,雙手在自家的矮牆上撐一下,就翻牆遁走。
他覺得不能破壞父親的好事。
田成文雙手抱在胸前,眼睛一眨不眨的正在看劉玉花鼓騰騰的胸口,就像在欣賞一副絕美的油畫,看他專注的神態,張家園很容易想起上大學的時候,教授美學課舉例,拿出那幅《三美神》時男同學的目光,兩者很相似,都是那麼的專注,那麼的投入。
魯本斯在創作這幅畫的時候刻意的將三位女神都描繪成有著健壯豐滿、充滿生命力的形體,有著秀麗俊美的面孔,整個形象充溢著激情與藝術魅力,體現了畫家對女性美的理想。
與眼前劉玉花的形象很是貼合,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容貌上似乎有一些瑕疵。
張家園靠過來準備一起欣賞的時候,田成文反而不看了,轉過頭對張家園道:「下午的時候你家的麥子就該曬乾了,我去開拖拉機幫你家碾場。」
張家園點點頭道:「不著急,你可以先幫劉玉花碾場,我家的可以晚一些。」
田成文搖頭道:「劉玉花的男人不在家,我去不合適,再說,人家是付了錢的,我爹去,就沒人說閒話了。」
張家園道:「劉玉花跟我們都是同學,當初你還把人抱進玉米地去了,怎麼就讓她嫁給了張大嶺呢?」
田成文嘆口氣道:「我出去當了四年兵,回來的時候人家娃都快一歲了,有什麼辦法呢?」
張家園笑道:「你家老爺子正直了一輩子,你要是干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他能打斷你的腿。」
田成文拍了張家園一巴掌道:「我就是看看!」
「今天家裡沒飯吃,我去你家混吧。」
田成文搖頭道:「你是去看我妹子的,不能把你這匹狼帶去我家,今天我請客,去張寡婦開的小酒館喝點酒,隨便吃兩口算了。」
張家園搖頭道:「人家可能不在家,我們還是去你家吧,想三媽做的漿水面了。」
田成文聽張家園提到他媽,就明白這傢伙真的是要去家裡混飯,兩人就說說笑笑的直奔家裡。
將要拐彎的時候,張家園停下腳步道:「劉玉花正看你呢,好像很失望的樣子。」
田成文又拍張家園一巴掌道:「胡說八道。」
嘴上這樣說,他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果然,劉玉花正背著娃子朝這邊看……
「傻子,人家要是對你沒意思,誰會背著孩子站在大太陽底下讓你看這麼久?」
田成文搖頭道:「我只是看看。」
瞅著田成文決絕的離開,張家園對田家這一家人的看法又升高了一個檔次——他們這一家盡出男子漢。
在一個男子漢面前,張家園自然也要表現的像一個男子漢。
因此,當田柔給她端飯的時候,很禮貌地感謝了人家一聲,然後就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碎嘴的三媽身上。
「以後不准你們兩個去張寡婦的店裡喝酒,要喝酒了,三媽給你們炒菜,我的手藝不比她的好?
千萬不要跟她沾上,滿村子的追著男人要錢算怎麼回事!」
張家園愣了一下道:「為什麼啊?」
三媽鄙夷的道:「狐狸精跟男人要錢,能是什麼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