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暗無天日

  秦大夫忙道：「這是老朽的職責，不敢當大將軍之禮！」

  城主和大將軍的女兒，秦大夫到底有所顧忌，當天就把醫館幾個兒科大夫都叫到府上，幾個大夫和麥冬良姜一起，研究甜果兒的治療方案。他們越是這樣鄭重，風細就越擔心。

  握著女兒軟弱無力的小手，看著她因發燒而黃白的小臉，摸著她滾燙的額頭，風細除了一遍一遍地拿濕水給她擦身，別無他法。

  發燒讓甜果兒的嗓子都啞了，那怕是面對親愛的娘親，也只能「涼涼」地哼哼幾聲。可是只要風細抱她或者親她，她立即就會睜開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朝風細輕輕一笑。

  甜果兒吃藥也不像軒軒那樣要哄要灌，只要風細跟她說「乖乖吃了藥，早點好了娘親就帶甜果兒出門玩哦！」或是拿顆蜜餞「吃了藥就能吃糖糖哦！」

  甜果兒就會一聲不哼地把苦苦藥全部喝完，但凡旁人夸一句「姑娘真棒！」她都害羞一笑。

  這麼可愛的女兒，這麼乖巧的女兒，卻要受病魔的折磨，風細心如刀絞！

  夜裡，甜果兒幾乎無法入睡，每每才睡著，就是一陣激烈的咳嗽，仿佛要把五臟六俯咳出來一樣，嗓子嘶拉的聲音風細生怕把聲帶給震斷了。咳完之後，她便開始小聲的哭。

  風細只好抱著她睡，輕輕給她拍著背。一遍遍地唱著甜果兒最愛聽的睡前歌「蟲兒飛」，眼淚忍不住大滴大滴地落到她的頭髮上。

  

  她的嘴巴似乎閉不上了，總是張著大大的呼吸，心臟跳的極快，肺部的雜音像水箱一樣亂。

  軒軒被嚴禁來看妹妹，肺炎是會傳染的。暮雲平每次來看女兒，便站在床頭一動不動地站上許久許久。

  甜果兒伸手讓他抱，他就抱著虛弱無力的女兒趴在自己寬大的肩膀上，父女倆在窗前看一看外面的風景。只一小會，甜果兒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大夫們總在換藥方，可甜果兒的燒依舊退下去又燒起來。燒到第六天的時候，暮雲平讓人去涼州肅州請大夫，風細寫急信給詩華，讓她快速派個兒科太醫過來。

  這真是一段暗無天日的時光！孤獨和愁苦籠罩著這個過去曾充滿歡笑的家庭。滿府的婢女僕人，走路都踮著腳，生怕吵到病中的小小姐安靜。

  風細和暮雲平常常相視一望，然後默默地各干各的活，風細給甜果兒擦身，暮雲平就端水。但凡女兒睡的安穩一小會，兩人都覺得心中的石頭輕了一些。

  若說軒軒的驚厥，像是風細突然被捅了一刀。那甜果兒的肺炎，則像是一個人拿刀一刀刀凌遲著她。看著女兒一天天消瘦，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燒越來越高，風細深深感到無能為力。

  她就像是在荒無一人的沙漠，抱著重病的女兒不知該求誰，哪怕哭破喉嚨也無一人應答。求人求神求天求地，只求女兒能夠康復。

  不拜神的風細，多次在深夜祈求上天，只要甜果兒好了，她願意舍全部身份財力投資醫藥，她願意收養全世界的孤兒進自強幫，把他們當親生孩子一樣照顧。

  可惜無神應答！

  第十天的時候，甜果兒病弱的像一隻小貓，只能發出輕輕的哼哼聲。她會喝水和藥，可奶和粥已經餵不進去了，餵一點就吐一點。

  風細的眼淚流幹了，心裡的血也流幹了。她抱著女兒，只有一個想法，若失去甜果兒，她願意陪她一起走。

  否則那般黑夜，我的小姑娘，該怕成什麼樣啊！娘不能讓你一個人永遠呆在黑夜裡！甜果兒一點點流失的是生命，風細也隨之一點點流逝了靈魂。

  屋裡死一樣寂靜，風細靜靜地聽著女兒極速的心跳和隆隆的肺音，她仿佛看到黑色的死神等在床頭，等著帶走她的心肝，她的乖丫頭。

  門被輕輕推開，紅著眼睛的暮雲平進來，紅著眼睛的小芝進來。暮雲平抱過甜果兒，小芝送一疊經書：「汪老夫人聽說姑娘病了，抄的祈福經。」

  又端來幾碟小菜和一碗白粥：「夫人，你兩天水米未進，吃一點東西吧！你若再病倒了，姑娘怎麼辦？」

  風細看看經書，又看看小菜，一碟醃芥菜。腦海中猛地想到什麼，卻又抓不住。

  風細快速翻開經書，又把小菜一個個翻倒，到底是什麼？我想到了什麼？暮雲平和小芝都嚇到了，以為她受驚過度。

  兩人一左一右地抓住她的手：「夫人，冷靜一點。大夫已經在開新的方子了，姑娘會沒事的！

  今日城中的和尚道士都有做法事替姑娘祈福，姑娘吉人天相，會沒事的！」

  風細這才想到自己是抓住了什麼，經文是和尚，醃芥菜是陳芥菜滷汁。明朝的時候常州天寧寺僧人發現，醃製十年的芥菜全霉化成汁。而這種汁對高熱病症，如小兒「肺風痰喘」，格外有效。

  後來就成了大名鼎鼎的陳芥菜滷汁，中醫常說，這就是中國早期發明的青黴素！

  風細猛地抓住暮雲平：「女兒有救了！女兒有救了！」

  讓小芝和麥冬良姜照顧甜果兒，風細和暮雲平一起來到正廳，除了召集全府人，還召集了暮雲平的幾千親衛：「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一天之內，給我找到醃製十年以上化成滷汁的芥菜！

  找到者，本城主賞黃金萬兩！發通告，全城所有人都一樣，只要獻上十年芥菜滷汁，都能得賞！」

  如今良安城仍是火熱的商貿節，城中原始居名有十幾萬，流通商人近萬，還有幾萬奴隸和十萬邊軍。

  城主府發出的告示，不過一個時辰，就傳遍整個良安城，接著往涼州肅州傳播。這段時間暮大將軍和柳城主之女命重，整個良安城都知曉。

  所以城主府外的那一條街格外的安靜，不是城主府來人趕的，而是百姓自發覺得，太吵不利於小姐養病。對於城主府，整個良安的百姓都是打心底敬重的。

  他們一天天的聽信，得知快十天了，小姐的病情依舊沒穩定，依舊高燒不退。一聽是肺癆，百姓都搖頭惋惜，雖不敢明說，心裡都明白，小姐怕是難好了啊！

  聽說太子妃從帝都調了太醫過來，可這麼遙遠的路程，小姐能挨到太醫來嗎？並且，誰能保證，太醫來了就有良方呢？肺癆之疾，古今皆無藥到病處的良方啊！

  所以當城主府的告示發出，大家一聽這是給小姐找的良藥，所有人都發動起來，哪怕是正在交易的商隊，也都停了買賣，先找芥菜滷汁。

  可這醃芥菜尋常，幾乎良安每家每戶都有醃，可這醃十年往上的，卻是難尋！先不說醃那麼遠不能吃了，這良安建城才幾年？十年前還是兵火連天的沙州呢！百姓早跑的沒幾家了，哪裡有人醃芥菜呢？

  不過面對那麼高額的獎勵，大家還是全力去找。山民跑回自己在山裡的老家，看看有沒有留下忘帶走的芥菜罈子。

  城中的百姓快馬跑回郊外親戚家中，挨家詢問是否有忘了取的十年芥菜。

  商人直接發動商隊，出了城找個村莊挨家挨戶的詢問。

  酒樓飯館是每年都有醃芥菜的，忙跑到地窖角落縫隙里找，萬一有一壇醃菜放了十年忘了呢？

  全城都在找，城主府自然也一樣。不過城主府是絕對沒有十年以往的醃芥菜的，因為府建成才幾年而已。

  風細守在甜果兒床前，看著氣若遊絲的女兒，強讓自己鎮定下來，和暮雲平一起看良安全景圖，兩人極力想著哪個地方可能會有十年上的醃芥菜。

  風細指著一個個村落：「這幾村子立即派人去問問，這是當年沙州城殘留不多幾個村子，後來建城遷村，他們也保留了下來。」

  趙飛聽到，立即飛身出去派人往前。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不時有人上門說找到了，風細和秦大夫興奮去查收，結果無一例外，都不是。有的是爛菜水，有的是醃了一年的芥菜而已，有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調成的綠色汁子。

  風細知道會有人來冒領，那麼多的獎金，豈會無人冒險？看了幾人之後風細心灰意冷又氣憤難當，我女兒都病成這樣，你們這些人為了金子，竟然敢來糊弄我！

  當下讓一隊護衛守著，只要送來的東西不是，立即打一百棍子再丟出城主府！這下竟然沒有一個人來了。

  有人來，雖然是假貨，好歹給個希望，這沒一個人來，連那丁點希望也沒了。風細說不好自己的心情，只能握著女兒的手，跟她說話，小心地餵她喝水。

  眼睛卻不時往地圖上掃，到底那一家人會有醃製十年的芥菜呢？突然風細看到一處，忙叫暮雲平：「你們軍營可是之前的沙州大營？」

  「不是！沙州大營在皇上離開沙州後，就棄用了。如今幾年過去草木茂盛，歸於養馬場了。」

  「沙州囤軍不止十年吧！軍中次所每年也有醃鹹菜酸菜，你說會不會有那麼一囤芥菜被埋入地下忘了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