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父親

  光天化日之下，他竟然出現了。

  可沒幾秒，蘇聆發現，面前的這個男人是有影子的。

  蘇聆愣在原地。

  蘇天耀面色很慈祥，臉上帶著笑，說：「蘇聆，真的是爸爸回來了，你沒看錯。」

  不可能，不可能的，蘇聆在心裡否認。

  她爸爸已經死掉十多年了，怎麼可能還會出現。

  不可能的。

  蘇聆想再次推開他跑掉，可沒想到這次如此不爭氣，腿軟地摔在地上。

  蘇天耀想伸手把她扶起來。

  蘇聆碰都不讓他碰，手掌撐著地面，身子不斷地往裡挪動。

  

  蘇天耀見蘇聆如此排斥他，臉上的笑漸漸落了下去，眉眼是深深的沮喪。

  他往裡面走了幾步，用安撫的語氣說：「蘇聆，我真是爸爸，你別怕，好嗎？」

  蘇聆盯著他，她想起來，可全身無力。

  就是這樣不斷地往後退，她整個人竟然退到屋子正中間的位置。

  蘇天耀隨手把蘇聆的行李箱推進來，然後把門關上。

  他慢慢地走向蘇聆，說：「女兒，我知道你很害怕，我也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可我真的是你的爸爸。」

  說著他掀起衣袖，手臂上出現一個疤痕。

  蘇聆認得，那是小時候她調皮，不小心把碗裡滾燙的油打翻了，正好燙到爸爸的手。

  蘇聆看著那道疤許久，突然開始流淚。

  蘇天耀心臟一緊，想上前安慰她。

  蘇聆搖頭：「不要過來。」

  蘇天耀停下，臉上帶著落寞，說：「好，我不過去，你別害怕。」說著她還自覺站在離蘇聆較遠的方向。

  蘇聆不知道該以何種心態面對當下的場景，她從來都沒想過還有這種荒謬的事情發生。

  想念的父親回來了，她本來應該很高興才對，可實際上她慌張無措，心裡半點高興都沒有。

  蘇聆覺得自己不應該是這樣的，可她沒辦法騙自己。

  她在地上坐了好久，才勉強才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

  她手支著身體站了起來。

  蘇天耀沒有作聲，他心裡是酸澀難耐，盼了許久的女兒，見到他，卻不像想像中那樣開心。

  甚至還害怕、排斥他，蘇天耀難受至極。

  蘇聆坐在竹編長椅上，看向蘇天耀，開口問：「你，真的是……我爸爸嗎？」

  「是啊，我是，蘇聆，對不起，爸爸回來晚了。」

  蘇天耀情緒有幾分激動，他多想女兒還能像以前一樣見到他就撲上來。

  蘇聆攥著衣服，說：「你不是已經消失十多年了嗎？怎麼突然又出現了。」

  她是用很平靜的口吻說的，說得輕飄飄的，沒有一絲波瀾，像是沒把這十幾年當一回事。

  蘇天耀很愧疚，說：「是我對不起你和你媽媽，當年出了點事，我沒能回國，直到現在我才有機會回來，真的對不起你們母女倆，我沒想到這麼多年你們還是住在這裡。」

  蘇聆聽了，沒有說話。

  蘇天耀說：「對了，你媽媽呢？怎麼沒見到她？」

  「死了。」

  蘇聆輕描淡寫地說了兩個字。

  蘇天耀一臉震驚，聲音發抖著：「你媽媽她……她怎麼走的？什麼時候走的？」

  蘇聆很平靜，說：「車禍，上個月沒的。」

  「怎麼會這樣？如果我早點回來，就能見到你媽媽。」

  蘇天耀心裡很悔，怎麼就陰差陽錯錯過了呢？明明他和鄭婉還有相見的機會。

  他看著蘇聆憔悴的臉，充滿愧疚的說：「蘇聆，對不起，爸爸知道你一個人很難受，都是爸爸的錯，怪我沒能回來早點和你們團聚。」

  蘇聆冷淡地說：「說什麼都晚了。」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會無形地排斥自己思念的父親了。

  明明他還活著，明明已經過去十多年了，他現在才出現，還是在鄭婉死去的第二個月才出現。

  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鄭婉以為自己的丈夫被害死了，那麼多年一直在想盡辦法為他報仇，也間接導致了自己的死亡。

  可是，蘇天耀並沒有死，還活得好好的。

  這些年她們母女倆對她的思念，就像個笑話。

  蘇天耀垂下頭，說：「女兒，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的，可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補償你，我不會再讓你孤零零一個人了，好嗎？」

  「還有這個必要嗎？」蘇聆眼眶通紅，她忍著淚意看著他。

  她已經長大成人，有獨立的能力，也做好了獨自生活的準備，這種時候出來說要彌補她，有什麼意思呢？

  蘇天耀喉頭哽咽：「對不起，爸爸知道你不會原諒我，可我真的是有苦衷的，不是故意不回來，我知道這些年苦了你們。」

  蘇聆看著他，他看起來老了很多，印象中他還是強壯的身材，如今變得瘦弱，皮膚也比以前黑了許多，像是經歷了很多風雨。

  蘇聆心裡也很難受，她不知道是什麼讓他變成這副模樣。

  她問：「這些年，你都在哪裡？」

  蘇天耀見蘇聆還願意了解他，趕忙說：「當年那艘船沉下去，爸爸並沒有死，和兩個工友抓著僅剩的救生圈飄到岸上，我以為能活著回來見你們，可是被當地的人口販子抓到，逼著我們在那裡幹活。」

  蘇聆沒想到會是這樣，心裡感覺微微刺痛。

  蘇天耀沒再說話，而是掀起自己的褲管。

  蘇聆看到，那上面全是癒合的鞭痕，一道一道的，格外驚悚。

  她看著那些疤，嘴唇抽動著。

  蘇天耀把褲管放下來，說：「本來是不想讓你看到這些的，可是爸爸想告訴你，我真的……一直想回來，只是回不來。」

  蘇聆低聲抽咽著：「你十多年來，都是過這種生活嗎？」

  蘇天耀搖搖頭，說：「前五六年是的，後來和工友機緣巧合逃了出來，跑到T國，我本來是想回來的，可身無分文，也受不了這副模樣回來見你和你媽媽，我們就決定先在那裡賺錢，賺夠了錢就回來，沒想到就過了那麼多年。」

  接著，他語氣漸漸興奮：「女兒，爸爸現在有錢了，我跟你保證，以後不會再讓你過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