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進鎮風波

  其實他在撞上牆後沒有立即暈過去，所以風初陽落刀的那一幕，深深地刻在他腦子裡，就算他試圖告訴自己那只是一場夢，也不過是徒勞。

  風初陽倒是沒打算瞞他，因為他之前是這具身體最親密的人，之後也會是自己最信任的人，若是無法接受自己的行為，還不如早點分道揚鑣。

  「嗯，被我殺了，屍體埋在後山，不出意外應該不會有人發現。」

  

  從跛腳男昨晚的話中可以推測出他沒有妻兒，且疑似居無定所，這樣的人，就算有家人來尋他，也不會尋到這裡來。

  至於屍體被其他人無意間發現的可能性，也幾乎為零。

  她之所以將坑挖得那麼淺，可不是為了讓人發現的。

  而最後發現的是熊還是虎，那就不關她的事了。

  她在腦子裡快速地過著昨晚記憶的同時，風烈日也在心裡做著激烈的掙扎。

  等她回過神來，將面前的鍋蓋揭開，開始挑土豆時，風烈日突然大喊道：「是我乾的！要是官差來了，姐你就說是我乾的！」

  風初陽手一抖，剛夾起的土豆又滾落進了鍋中，白肉綻開，冒出陣陣熱氣，看上去分外誘人。

  她重新夾了一顆完整的土豆放進碗中，將碗塞進風烈日手裡，捏了捏他的臉，老神在在地道：「放心吧，官差不會來，就算來了也不怕，你姐可是連羅剎也嚇得走的人。」

  說完，風烈日沒笑，風初陽倒是「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白衣男的模樣從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她搖了搖頭，心道果然是昨晚的經歷太丟人了，竟然讓她記憶如此深刻。

  兩人吃完早飯，將剩下的土豆拿了個麻布袋裝上，放進籮筐中，由風初陽背著，朝村口走去。

  集市在鎮上，要是靠雙腿，快的話，半個時辰就能到了，但像他們這種小身板，怕是要走上半天才能到。

  村口有個陳姓老頭，是專門趕牛車的，村裡有人要進鎮的話，給他一個銅板即可坐個來回，若是要帶東西，則按照占地大小算錢。

  像風初陽身上背的這個籮筐自然是不用錢的，但就算如此，他們也拿不出兩個銅板的路費。

  不過在風初陽的記憶里，陳老頭為人還算和善，所以她想試試看能不能讓他通融一回。

  他們到的時候，陳老頭正坐在板車的前頭抽水煙，煙霧繚繞間，他那張皺紋滿布的臉看上去竟然頗有種得道仙人的感覺。

  風烈日的臉更具有欺騙性，所以賣萌這件事就交給了他。

  只見他眨巴了幾下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拉住陳老頭的衣角，輕聲問道：「陳阿爺，我們想去鎮上賣東西，但是現在沒有路費，可以等賣完之後再給您嗎？」

  他那雙如小鹿一般濕漉漉的眼睛看得陳老頭心中一軟，連說話的聲音也忍不住放緩了。

  「行啊，上去吧！你們要去賣什麼啊？知不知道集市在哪兒，怎麼擺攤啊？」

  見陳老頭如此熱情，風初陽下意識鬆了一口氣，只是還沒等他們答話，就有旁人看不過眼，找茬道：「陳老啊，不是我說，要是都這樣先賣東西再給路費的話，你這牛車生意也就沒法做下去了，誰能保證自己的東西一定能賣得出去啊？到時候他們覥著臉過來，你是帶他們回來呢？還是不帶呢？」

  陳老頭將菸鬥倒扣，在牛車上敲了敲，眯著眼睛道：「鄉里鄉親的，能幫就幫一把……」

  他這麼一說，那人更起勁了，一拍大腿道：「沒錯！到時候你肯定要把他們帶回來，而且要是還有下次的話，你照樣還會這樣做！以後別人有樣學樣，你這牛車還想收錢嗎？大家不都是鄉里鄉親嗎？誰沒點困難之處啊，你說是不是？」

  陳老頭本就不善言辭，聽了他的話後，一口接一口地抽著水煙，似乎想不出反駁的話來。

  風初陽見大家都看著他們，一副等著他們自行離開，不讓陳老頭為難的模樣，嘴邊勾起一抹冷笑，挪動屁股找了個更舒適的位置，淡定地道：「古人說『大賭傷身，小賭怡情』，各位鄉親不如來怡怡情？覺得我們能給得起路費的在我左手邊下注，覺得我們給不起的，在我右手邊下注，沒有下限，也沒有上限，現在開始。」

  那些人對視一眼，俱都是一副疑惑的模樣，似乎搞不明白風初陽這是在唱哪出戲。

  倒是陳老頭，一聽完風初陽的話，就在她的左手邊放下兩枚銅板，笑呵呵地道：「我這個糟老頭子也來跟你們湊個熱鬧，要是能賺點喝小酒的錢，那就妙了。」

  有他帶頭，那些人雖然疑惑，但還是跟著行動起來。

  風初陽的右手邊陸陸續續放下幾枚銅板，下注的人得意地對陳老頭道：「陳老你今兒就當是得個教訓吧！這錢啊，正好能買一包糖回來給我家那些小的甜甜嘴！」

  陳老擺擺手，笑而不語，見終於有人跟他一樣在風初陽左手邊放下銅板，撫掌道：「看看你們，原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兩邊不是差不多嗎？」

  剛剛下注的人摸了摸鼻子，看上去似乎有些尷尬，畢竟之前正是他叫囂風初陽姐弟倆賣不出東西，結果現在又將錢放在了左邊。

  不過這也沒辦法，剛剛落手時，有股強烈的直覺促使他在空中轉了個向放在左邊，所以他也就認命了。

  風初陽數好銅板後，將兩邊的錢各自放進兩邊的袖子中，沉著地道：「行了，等回來的時候再給你們分錢，沒意見吧？」

  等那些人說出稀稀拉拉的「沒意見」後，風初陽對陳老頭點了點頭，平靜地道：「可以走了。」

  牛車緩緩行駛在鄉間的小道上，風烈日左右看了看，見那些人或是昏昏欲睡，或者聊得熱火朝天，忍不住悄悄地湊到風初陽耳朵邊，小聲道：「姐，你好厲害啊，他們完全忘了那回事誒……」

  風初陽搖了搖袖子，在聽到銅板碰撞的清脆響聲後，輕笑一聲，不在意地道：「這就叫……紅鯡魚繆誤。」

  風烈日不知道什麼叫「紅鯡魚謬誤」，他甚至不知道什麼是紅鯡魚，但是他知道，風初陽在說這句話時，臉上閃過的那抹光彩，是他從未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