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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報安瀾

2024-06-01 18:46:50 作者: 晏十三娘

  「是,陛下請看,這裡是九里崗,可以從這裡開運河小料,開浚河道,引汶、沂水直至清河縣,上流從仲家莊直入黃河,漕船過淮出南運口,只需二十里便可入北運口。」

  「妙啊,」周堪賡看著沙盤拊掌大讚,「如此一來,還能大大節省每年挑浚河道所需的人力和物力,減少漕船運行的風險和損失啊!」

  

  「草民以為,黃河的問題,不單單是黃河的問題......」

  這話看似拗口,但在殿中的幾人都聽明白了朱聿鍵這話,朱由檢眼睛一亮,點頭道:「是,朕也是如此想的,黃河源於三江源,後又發展出多條支流,以往治河,都只是偏向於河患較重之處,而不是從全局考慮致患原因。」

  「只有審度全局,找出致患之處,以相應的方法治理才是良策。」黃守才也點頭道。

  「是,草民在鳳陽時身子不好,可請來的大夫卻是腳痛醫腳頭痛醫頭,不深究草民致病之源,投藥百劑也不會見效果,草民就此想到治河也是如此,如有患在下,而所以致患者在上,則勢在上也,當溯其源而塞之,則在下之患方息。」

  意思就是,下游如果出現河患,根源往往就在上游,需要做的就是及時堵住上游決口,上游如果出現河患,根源有可能在下游,則應該疏浚下游的河道,令上游的水流可以順利泄下。

  「沒想到,你這一病,倒是病出來些哲學思想來。」朱由檢笑了笑說道。

  「陛下謬讚了,」朱聿鍵拱了拱手,「草民只是閒來無事多看了幾本書,這才想到了些。」

  「好,你繼續說!」

  「是,」朱聿鍵恢復神色,繼續道:「治理黃河,全局之勢該貫徹始終,當然,除了統籌兼顧,也不能忽略細節,拿河流分斷的形勢來說,水流較弱則需要築堤束水,加道強水流流動性,若水勢猛則應擴寬河道,避免堤壩沖毀。」

  「這裡,」周堪賡指著黃淮交匯處道:「黃河長年奪淮河河道入海,導致淮、黃交匯處的清口淤積嚴重,黃河倒灌清口進入運河,運河至清水潭一帶幾百餘里淤積成平地,你說說看,可有什麼辦法?」

  「往常,便是僱傭役夫挑浚河道,改善河道淤積,再利用水勢和大壩幫助淮河抵禦黃河河勢,草民以為,」朱聿鍵手指點在運道口,而後朝後划去,「草民覺得,可將運道口轉移至爛泥淺處,在新莊閘的西南方挖一條至太平壩的引河。」

  「如此,內則兩河並行,互為月河,以舒急溜,而備不虞。外則河渠離黃淮交匯之處,不下四五里,好辦法!」黃守才臉色激動,拍著朱聿鍵胳膊說道。

  朱聿鍵的治河之道,是以黃、淮、運河三河並治為關鍵,統籌全局下,再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可以說很有辯證的思想了。

  「還有一事,草民也不知當講不當講。」朱聿鍵說完了自己的想法,面色只高興了片刻,又現了幾分為難。

  「說!」朱由檢卻是不耐煩這些,大手一揮讓朱聿鍵繼續。

  「陛下,草民小的時候,曾隨祖父參加過一場宴會......」

  在場三人以為朱聿鍵還有關於治河的想法要說,卻不想聽他開口將到了宴會,俱是不解,轉頭看著朱聿鍵。

  「草民還記得是上元前一日,南陽城燈火漫天,猶如白日,那場宴會從頭吃到尾,非三晝夜不能畢事,去的達官貴人,隨意入座,興儘自去,從未有終席者。」

  周堪賡和黃守才對視一眼,大致明白朱聿鍵說的是什麼,可見朱由檢卻皺著眉頭,好似不知道朱聿鍵說這個是何意。

  「一席酒吃三晝夜,為何?」朱聿鍵自問自答道:「因為花樣太多了,最普通的豬肉,有五十多種做法,豆腐亦有二十多種,席上的菜,不僅稀奇名貴,而且調製之法,匪夷所思、殘酷無比,除了猴腦以外,草民還記得有一道炒裡脊,很是鮮美,可陛下知道是如何炮製的嗎?」

  朱由檢搖了搖頭,朱聿鍵低笑一聲,說道:「先將豬關在一間空屋中,眾人持竹竿痛擊,豬一面逃一面叫,後面的人就一路追一路打,等繞室奔走的豬力竭將斃,遂即用利刃割取脊肉一片,整隻豬的精華,即萃於此一片肉中,其餘腥惡失味,不堪再食。這樣炒一盤裡脊,就要好幾頭豬。」

  朱由檢臉色一白,喉頭湧上一陣噁心。

  「還有魚羹,說是選極大的黃河鯉魚,倒懸於梁,敲碎魚頭,下面是一鍋在滾的熱湯,血滴入湯,紅絲一縷,連綿不斷。鯉魚生命力持久,頭碎而未死,為熱氣所逼,擺尾掙扎,血都從頭上『榨』了出來。『榨』干一魚,再易一魚,大概要十條以上的魚血,攢起來才能做成一碗羹湯。」

  「還有活炙鵝掌,生取駝峰,若如所言,豈獨君子遠庖廚,任何一個稍有惻隱之心的人,都會食不下咽。」

  「陛下,」朱聿鍵躬身道:「這宴會,便是『報安瀾』,是一年中若河道平安,為表功而舉辦的,這些廚子,有一他處所沒有的特色,每個廚子只做一樣菜。大廚房中,鍋爐數十具,人各一具,目不旁及,做魚翅的等上了這道菜,脫卻油膩的圍裙,換上寧緞袍逛窯子去了。」

  「報安瀾?」朱由檢神色冷厲,哼笑一聲,「和揚州鹽商的飲食,倒是不相上下了。」

  「陛下恕罪,」周堪賡忙跪在地上請罪道:「此事臣的確有耳聞,臣在任職河南道布政使之際,也曾被邀請參加報安瀾,不過臣因為諸事繁多,並未參與過,是以,也並不知曉居然是這樣的報安瀾,臣有罪!」

  朱聿鍵見此,忙也跪在地上,心中湧上忐忑來,「陛下,草民說這個,並不是說周尚書,草民就是覺得,因為表功而如此鋪張浪費,委實沒有必要,草民在鳳陽曾聽人說過,南方那裡,歲修經費四百五十萬兩,只要用到十之一二,這年就可以不出事,用到十之三四,考績必是一等,總之,歲修經費,每年可盈餘三百萬兩左右。」

  這三百萬兩銀子,莫非繳庫?當然不是。

  然則如何用法,一言以蔽之,揮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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