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馬小姐

  單樂天發現女生的說話越來越清晰。

  好幾次他聽到了女生說話的具體內容。

  女生在呼喊他。

  她喊出了他的名字：「單樂天，快過來陪我聊天，我一個人好孤單。」

  「好無聊啊，求一個朋友來說說話。」

  

  「有人嗎？這裡有個缺少友情的女人。」

  女人的聲音對他造成的恐懼感越來越淡，但是他不敢搭茬。平常上廁所，還是儘量不在家裡解決。

  有一天，公司搞團建，大家一起吃飯，喝酒結束之後又跑到KTV裡面唱歌。

  單樂天挺喜歡唱歌的，不過太害羞，平常他都坐在角落裡聽別人唱，或者玩手機。

  今天喝了酒，這段時間飽受馬桶的折磨，心情本來就很抑鬱，正好借著唱歌來發泄發泄。

  他唱了幾首他心中的經典，唱得極其動情，居然把自己唱哭了。

  回到家之後，他看著空蕩蕩的房子，想到自己的孤獨寂寞，心中湧起無數的悲傷。

  然而湧起來更多的是他的酒勁。

  他腸胃翻騰，想要吐了，連忙衝到廁所裡面，根本來不及考慮，對著馬桶一陣狂吐。

  吐的時候，胃酸上涌。

  他的眼淚鼻涕跟著流出來了，然後哭得更加的傷心。

  吐到尾聲的時候，他聽到馬桶裡面又傳來女人的聲音。

  女人說：「可憐的男人，喝醉酒了，在家裡也沒個人照顧。要是有杯熱茶喝，感覺應該會好一點吧。」

  單樂天借著酒勁問：「你是誰？為什麼一直在馬桶裡面？」

  「我跟你一樣，都是一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孩子。但是你比我幸福多了，你可以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可以看電影可以聽歌。但是，我只能呆在這麼一個小小的空間裡面。」女生哀怨地說。

  「你究竟是誰？」單樂天看著自家的馬桶問道。

  恍惚間，他覺得有些荒謬。

  馬桶怎麼會說話呢？

  「我也不知道我是誰。自從我有意識之後，我就待在這個地方，暗無天日。偶爾能把手伸出去。我跟你一樣渴望跟別人說話，但是我每次跟你說話，你都不理我。」女生委屈巴巴地說。

  單樂天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女生委屈地癟嘴的畫面，連忙解釋道：「不是我不鳥你，是我太害怕了。馬桶裡面傳來聲音，怎麼想怎麼都嚇人。你能出來嗎？我……想見見你。」

  女生似乎很憂傷，輕聲說：「我也想出來，但是我出不來。」

  單樂天蹲在馬桶面前，衝著馬桶問：「你在這裡面多久了？」

  他確定，女生的聲音是從馬桶里鑽出來的，甚至還帶著一點回音。

  「我也不知道，反正在你來之前我就在這了。當時我想跟這個房子之前的主人聊天，但是他們被我嚇跑了。後來你搬過來了。本來我很害怕你，怕你把馬桶拆了，我就不存在了。而且害怕你身上的氣息。但是時間長了之後，發現你這個人其實不錯。我就是想跟你接觸，但是你很害怕我。」女生的說。

  「我當然怕你了。那個，我問你啊……你是不是鬼？」單樂天問出一個膽大的問題。

  女生沉默了許久。

  單樂天的心被吊了起來。

  良久，女生說：「我不知道。反正我跟你一樣，渴望跟別人說話，渴望跟別人交流。」

  「看來是兩個沒朋友的可憐蟲。」

  ……

  兩個人聊來聊去，居然聊出感情來了，而且相見恨晚。

  後來，單樂天每天回來之後就跟馬桶裡面的女人聊天。

  從聊天過程中，他猜測那個女人好像是馬桶成精，又好像是某個活人的意識，被禁錮在馬桶之中。

  當然了，這些猜測都很荒謬。

  更準確的猜測是女人是一個人工智慧。如同手機的手機助手它擁有智慧甚至擁有人的情緒反應，但是對於自己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存在，卻不怎麼了解。

  單樂天買的是二手房，馬桶等生活用具都是現成的。

  莫非是一台帶高級電腦的馬桶？

  有時候，單樂天會跟她探討她是人是鬼的問題。

  和很多哲學家一樣，馬桶的女生被三個問題一直折磨著。

  我是誰？

  我從哪裡來？

  我要到哪裡去？

  手機助手不會思考這些問題，但是會盡職盡責地陪伴手機的用戶。

  單樂天把馬桶裡面的女人當做馬桶助手一樣看待。

  但是和她接觸的時間越來越久，他就越來越把她當做一個活人。

  他乾脆管她叫馬小姐。

  而馬小姐的天職好像是接收單樂天的吐槽，接受他排泄情緒的垃圾，幫他疏通負面的心情。

  單樂天的心情很矛盾。

  他認為馬桶裡面住著一個被困被封禁著的女人。

  每次使用馬桶的功能的時候，心裡都有愧疚感。

  但是馬小姐告訴他，馬桶的天職是接收用戶的排泄物。

  當她完成馬桶的功能的時候，她心中有成就感。

  「朋友之間就應該互相成就，我現在把你當朋友了。所以你需要馬桶的時候，請你回到家裡用我這個馬桶，不要用別人家的馬桶。不然我會認為你移情別戀哦。」

  單樂天覺得這話怪怪的，但還是同意了馬小姐的要求。

  他和馬小姐聊天越來越開心，經常聊到半夜。

  有時候聊累了，他就把筆記本電腦抱到衛生間，坐在馬桶上一起看電影。

  不管馬小姐能不能看到。

  起碼馬小姐能聽到。

  兩個人就像情侶一樣看電視，看電影，分享生活中的一切。

  但是好幾個午夜，他躺在床上睡不著的時候，會反思自己跟馬小姐聊天的行為。

  自己跟一個馬桶交朋友，好像是神經病一樣。

  難道自己的精神真的出了問題？

  他覺得應該沒有。

  因為他能夠區分現實和幻想。

  他生活中的一切邏輯都是正常的，和以往常一樣。

  他想起一部電影。

  一架飛機失事降落在小島上，只有一個乘客倖免於難。

  他在孤島裡面生活了十幾年，唯一的朋友居然是一個排球。

  那個人能把排球當朋友，那麼自己為什麼不能把馬桶當朋友呢？

  想到這裡他心中的鬱結都打開了。

  之後，單樂天更加心無掛礙地跟馬小姐在一起相處。

  為了讓馬小姐高興，他真的只在家裡上廁所。

  和之前的生活狀態完全是相反的。

  在公司裡面，肚子再痛，他也要回來，讓馬小姐完成她工作的職責。

  其實這樣比之前不在家裡解決更加的痛苦。

  因為在公司、在外面的時間，比他在家裡面的時間要長得多。

  有一天下班後他要急著回家。

  因為肚子痛了。

  沒有想到被同事拉著聚餐。

  因為領導升職了，好心請大家吃飯。

  單樂天不好掃領導的面子，只好一起過去。

  而他拿著筷子一口飯都沒有吃，一直急著回去。

  後來領導看出來他的面色不對，就問他怎麼了。

  他臉色蒼白，如實交代說自己肚子痛。

  領導非常不好意思，就讓他早點回去。

  他站起身來，差點拉到褲子裡面去了。

  這時候一個玩得好的同事拍了他肚子一下說：「一口飯都沒吃不餓呀？」

  這一拍讓他的江堤差點就決口。

  他苦笑著說，不過明天再見。

  他走出飯館的包間，準備搭地鐵回去，但是想著地鐵繞了很遠，公交也很擠。而他的肚子已經快受不了了，只好忍痛花巨款打了一個車回家。

  回到家之後，他立刻衝到馬桶面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爽快！

  一段時間後，領導安排他出差。

  他心裡是不願意的。

  因為出差的話就意味著在外面待好幾天，他就不能在家裡面上廁所了，那就辜負了馬小姐的期待。

  可是這個新來的領導第一次安排任務，他也不好意思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