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光明與黑暗

  李學舜在大哥大里聽到孫大寶虛弱的聲音，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他在和孫大寶分別之前，仔細叮囑過，以後除了生死大事，儘量少聯繫，不然會拖累孫大寶患上不治之症。

  孫大寶萬般不舍，卻也只能應承下來。

  同時為了避免父母被人參果反噬，他也不給家裡打電話聯繫。為此爹媽埋怨他無數次，甚至在鄰居面前說他死了，就當沒這個兒子。

  李學舜有苦說不出。

  他不僅不敢打電話聯繫老家，也不敢在心裡思念……

  現在孫大寶主動打電話，肯定不是為了拜年。

  李學舜緊張得渾身是汗。

  「舜哥……」孫大寶聲音聽起來中氣不足。

  

  李學舜剎那間明白了，孫大寶還是得了重病。

  「什麼時候確診的？」李學舜冷靜地問。

  他跟孫大寶分別才半年不到，為何這麼快就被反噬了。

  「其實早就確診了，大概是去年的春節吧。只不過我一直不敢說。」孫大寶在電話那邊乾笑了一聲。

  「兄弟，你為啥不說啊！」李學舜大驚。

  孫大寶得病一年了，他一直沒有察覺。

  「我，我怕你覺得沒用了，趕我回家。後來我才知道你一直在為我著想。我不是東西，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孫大寶嘆道。

  「是我對不起你。應該早點讓你離開的。唉，為了賺錢，傷害了那麼多人。」李學舜滿腹愧疚。

  「能風光這麼多年，已經心滿意足了。主要跟你混的這些年，我很開心，沒什麼遺憾。」孫大寶豁然道。

  李學舜安慰著他說：「不要緊，別放棄，我能治好你。人參果樹還會結果子，能給你治病。」

  孫大寶反而勸李學舜：「舜哥，好東西不用浪費在我身上了。你的果子已經預約到二十年後了，來預約的人都是得罪不起的人。我已經尿毒症晚期了，即便換腎也活不了幾個月。我就是怕自己突然死了，所以才給你打電話，再聽聽你的聲音。」

  李學舜失態叫道：「大寶，樂觀點！當初我也是快死了，還不一樣地治好了！要對我有信心。」

  孫大寶輕聲說：「嗯，我一直很相信舜哥。」

  掛掉電話後，李學舜和老夥計一起等待著人參果結果。

  春節期間，公司都放假了。他每天就待在屋子裡，希望看到開花結果。

  人參果在冬天掉了不少的葉子。

  他把落葉收集起來，一把火燒了，就當是祭奠給那些因他而死的親朋好友。

  樹葉燒起來，居然散發出一股醉酒嘔吐的酸臭味。

  除夕結束之後，他每天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觀察這棵樹。

  沒有想到元宵當天，家裡居然發生了火災。

  他匆匆趕回家，發現果樹被燒死了，變成了一片灰燼，只保留著原本軀幹的框架模樣。

  而大狼狗幾乎也被燒焦了，渾身的毛都燒沒了，只剩下一點點捲曲。

  這火災來得蹊蹺，就好像當年平安街的店鋪的火災似的，燒掉了他治好孫大寶的希望。

  他懷疑這又是易德元的傑作。

  當初他無情地羞辱易德元，易德元肯定恨他入骨。

  不過實力差距擺在那裡，他根本不畏懼易德元。

  哪知易德元這幾年居然也變得興旺發達。他成了鎮上藥廠的一把手，兼併了好幾家小藥廠，改成蒹葭醫藥集團，實力大增。而且，他獲得了天工開物的重大投資。

  難道是易德元對自己展開復仇？

  如今李學舜健康得很，燒掉人參果只會破壞他發財的節奏，不會損害他的身體健康。

  但是他辛苦大半生，不就是為了發更多的財麼！

  易德元殺人誅心！

  可是李學舜很快發現，在家裡被燒毀的樹根本不是人參果樹，而是另外一棵樹偽裝成人參果的模樣。因為這棵樹沒有那種嘔吐物的酸臭味。

  很明顯，有人把人參果樹偷走了！

  李學舜大怒，當機立斷，飛回江東省找易德元算帳。

  易德元自然不承認，卻又誠心地邀請李學舜展開業務上的合作。

  李學舜哪有心思合作。他只想救孫大寶。

  他把所有的工作都交給職業經理人，自己到處去尋找人參果樹，僱傭了很多偵探，打點了許多道上的人，花了無數的人力物力，可是一無所獲。

  等找到夏天，他還是沒找到人參果，然而收到孫大寶去世的噩耗。

  他接到孫大寶爸爸的電話，感覺自己的生命被人抽掉了一半。

  「大寶走得安詳，讓我謝謝你。」孫大寶的父親平靜地說。

  「您節哀。我來送孫大寶最後一程。」李學舜同樣平靜。

  他放棄了尋找人參果樹，跨越千里，來見自己的老朋友。

  ……

  遺照上面的孫大寶笑得憨厚，就好像他第一次看見他一樣。

  李學舜唯一的朋友就此跟他告別。

  他突然感覺很迷茫，不知道明天應該幹什麼，不知道接下來的人生該怎麼走。

  掙錢麼？

  他掙了那麼多錢，卻沒時間花，也沒人一起分享他的快樂。

  老家的父母也漸漸年邁，行將就木。他再不回家探望的話，恐怕哪一天就會子欲養而親不在。

  但是他一回家的話，就可能連累爹媽得重病。

  不過，人參果樹已經離開他了，還會不會繼續反噬他的親朋好友呢？

  除了父母，他唯一還有感情的就是邱蘭香。

  他跟邱蘭香好多年沒聯繫了。

  邱蘭香也不算他的親朋好友吧？

  他空虛極了，想找她敘敘舊。

  於是他獨自一人，回到老家找邱蘭香，卻發現邱家早已搬走。

  易德元也搬走了，十年沒有回來。

  他又聯繫之前單身之夜的十兄弟，打聽到了邱蘭香的消息。

  邱蘭香居然和易德元結婚了！定居在江城。

  他實在想不通。

  邱蘭香明明知道易德元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還會嫁給他！難道因為他有錢？

  他得問個明白。

  他憤憤不平，強忍著怒火，約邱蘭香出來見面。

  時隔多年，邱蘭香似乎看淡了當年的往事。

  兩個人在鏡花緣餐廳喝茶。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邱蘭香一下子堵住了李學舜的嘴。

  「唉，我想知道答案。」李學舜很難理解邱蘭香的平靜。

  「很簡單，當初是易德元的弟弟，捐了一顆腎出來給我的爸爸，易德元又拿出了三十萬，讓我老爸治好了病。這麼大的恩情，我……我無以為報。於是和易德元結婚了。」邱蘭香輕輕地抿著茶。

  「是你願意的？還是你爹逼的？」李學舜問。

  「不重要了。」邱蘭香淡淡一笑。

  李學舜大為惱火，就算邱蘭香嫁給豬嫁給狗也比易德元要強。

  可是他也沒有資格苛求。

  他們倆已經離婚。

  而且他的確深深地傷害了秋蘭香

  秋蘭香做出這樣的選擇，他沒有資格指手畫腳。

  「易德元的弟弟什麼時候這麼好心腸了？他連救他的親哥哥都不肯，怎麼會肯救你老爸？」李學舜質疑道。

  「因為他發生了車禍，死了。易德元作為家屬，就做主捐給了我老爸。」邱蘭香舉重若輕道。

  「這車禍來得倒是蹊蹺。有沒有貓膩？」李學舜懷疑易德元故意安排車禍撞死邱蘭香，獲得邱蘭香的好感，然後從邱蘭香這裡打聽他復活和發財的秘密。

  不可否認，他的心變得很黑暗。

  但是易德元也光明不到哪兒去。

  「也不重要了。」邱蘭香說。

  李學舜也慢慢冷靜下來。

  一切都結束了。

  兩人平平淡淡地喝了一杯茶，又平平淡淡地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