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餘音

  聽完孫為先的故事，在場的眾人安靜了一會兒。

  大家都挺喜歡大團圓的結局。

  王知一想著，不知道自己和紀閱微能不能繼續走下去。

  在剛才的故事裡，王知一覺得孫為先和蔡琴琴並沒有經歷過風風雨雨，他們只是剛剛產生在一起的苗頭。他們的感情能持續多久呢……

  林晚沒有想那麼多，說：「好羨慕呀！互相喜歡的人互相告白，這樣的感覺，千金難買。但是孫為先和蔡琴琴在一起了，為什麼還要去找你呢？」

  謝必安說：「因為故事還沒有結束。」

  王知一心想，果然如此。對於怪談協會而言，王子和公主手牽手走在一起並不是故事的結束，而是故事的開始。

  謝必安繼續講述。

  

  不過故事的尾聲不是很長，很快就迎來了結局。

  ……

  孫為先真的來到了六角亭醫院。

  論治療青少年的精神心理問題，六角亭無疑是權威。更關鍵的是，六角亭醫院旁邊就是江城最大的公園，風景優美，空氣中都帶著花香，有利於病人的身心健康，不給他們帶來強烈的壓抑的感覺。

  接待孫為先的醫生，正是謝必安。

  謝必安看他非常正常的樣子，就問他：「你哪裡不舒服，有什麼困惑。」

  孫為先說：「我就是覺得我的命太好了。」

  謝必安莫名其妙，說：「命好反而是壞事嗎？」

  孫為先說：「命好當然是好事，但是我覺得命好可能只是我的幻覺……」

  他慢慢地把他近半年來的遭遇講述了一遍，最後總結道：「蔡琴琴那麼優秀，我那麼平凡，她怎麼會看上我呢？雖然我很希望能夠跟她在一起，但是，蔡琴琴的主動告白，感覺像我在白日做夢。我分不清真實和幻覺，所以來醫院看一看，這究竟是不是真的。」

  謝必安笑道：「你的這個困擾，其實很簡單嘛，你把蔡琴琴請過來，當著我的面問一問她，不就知道了？我來幫你作證！咦，蔡琴琴人呢？不是她一直建議你來找我嗎？」

  孫為先有些失落，說：「本來是要跟我一起來的，但是她公司里臨時有點急事，沒有過來。」

  謝必安不由得微微皺起眉頭。

  他覺得蔡琴琴的接近可能跟小白一樣，都是他的幻覺。

  孫為先也看出了謝必安的猜疑，但是他的情緒保持著穩定，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蔡琴琴這麼對我，可能是我的幻覺，也可能是她為了安慰我，而故意編造的謊言。我倒是希望活在這樣的謊言裡面。起碼很幸福啊。」

  ……

  謝必安拍了拍手，說：「好了，故事才真正地講完了。」

  麥小冬這個半大小子聽得非常入迷，下意識地問：「那麼問題來了，蔡琴琴跟孫為先之間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幻覺啊？」

  謝必安說：「其實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很開心。如果是真實發生的事情，那麼皆大歡喜。如果是假的，是幻覺，你忍心戳破嗎？」

  麥小冬思考了很久。

  夜深了。

  附近的住院樓傳來女人哼唱的聲音，似乎是某個住院的病人。

  王知一聽著歌聲，琢磨著病人如果是快樂的，那麼需不需要治病呢？

  這恐怕是一個無解的問題。

  謝必安朝歌聲的方向望了一眼，說：「這次怪談協會的聚會就算結束了，感謝大家分享這麼精彩的故事。期待下一次再聚。」

  王知一意猶未盡，問：「那下次是什麼時候？」

  謝必安說：「不定期，幾乎每周都會有一次聚會。」

  王知一說：「感覺六個故事還沒聽夠。而且六個故事之間似乎互相有聯繫，但是具體有什麼聯繫，一時半會兒也說不上來，冥冥中有一種宿命感似的。」

  謝必安說：「整個人類都是命運共同體嘛。說不定地球就是一個超級大的巨人，我們每個人類都只是巨人身上的一個小細胞。」

  「有這個可能。咱們這個聚會，每次都是六個人嗎？」

  「不一定。既然是聚會，那麼一定是三個人以及三個人以上。兩個人那叫約會。有時候三四個人，有時候七八個人。基本上，我們每次聚會都會定在這個六角亭裡面。你們有空關注一下我們科室的公眾號，聚會的信息會發在公眾號上面，有時候是口頭傳達。」

  謝必安拿出手機，亮出公眾號的二維碼。

  王知一連忙去掃了公眾號。

  其他人卻沒有掃，看來他們已經關注過了，只有自己是個新人。

  王知一收起手機，問：「謝醫生，你相信我們這些人的故事都是真的嗎？」

  謝必安道：「相信啊，為啥不相信？你的電話蟲，紀閱微的孤島，都有可能存在。」

  「如果是存在的，那該怎麼解決？」

  「之前說過嘛，解決問題的方法在你們自己身上。如果你搞清楚電話蟲怎麼來的，就能搞清楚電話蟲怎麼走。其實有句話送給大家，人類的偉大之處，在于堅韌不拔的的意志力。意志力可能來源於信仰，可能來源於對世界的熱愛。這裡只是講故事的地方，能否從故事裡領悟到點什麼，就看你們自己啦。好了，散了，下次再見。」

  人們漸漸散去了，只剩下王知一和紀閱微。

  兩個人分別坐在六角亭的對面。

  王知一很激動，也很惶恐。

  這是自己最喜歡的姑娘，也是對自己最無情的姑娘。

  對於情侶來說，愛的反義詞不是恨，而是冷漠。

  他們分開了大半年，第一次面對面地坐著。

  氣氛很古怪。

  他們都經歷了可怕的事情，都不敢靠近對方，害怕傷害對方，像是兩隻刺蝟。

  但是刺蝟在寒冷的時候，還是會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紀閱微想不傷害別人，就只能保持對所有人的冷漠。

  王知一不想傷害別人，就只能離別人遠遠的，不然電話蟲會分裂，會傳染，會孵出無數的後代。

  以前他只想逃避，現在他想面對。

  誠如謝必安所說，一個人的精神足夠強大，許多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王知一想了很久，終於站了起來，朝紀閱微走去。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短。

  他走得很慢，擔心自己耳朵里的電話蟲爬到紀閱微的耳朵里。

  也擔心自己暈倒在她的孤島半徑里。

  好在他沒有。

  他走到了紀閱微的面前，輕聲說：「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