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你以什麼身份去收買人心的

  許是有些事情想明白了，蘇傾月一夜睡得踏實。

  第二日，便見到了邱家夫人和她十四歲的女兒。

  因著在「養病」，隔著帘子，簡單說上幾句話，人家便又識趣地告退了。

  果然，被召見，敘話，重點從來就不是說了什麼。

  身上的藥又換了一次，金太醫直接給了蘇傾月一張藥方，他們喬裝打扮去江南，雖說不至於日夜兼程，到底是長途跋涉，對心口的傷，到底是不好。

  越是要走，才越是坐立難安起來。

  蘇傾月乾脆抱了一下子珍珠去了小佛堂，跪坐在蒲團上，一顆一顆地數著，可是到底是心亂，數了幾次，都錯了。

  她看著自己的雙手，苦笑。

  

  以前在沈家，為了磨她們的性子，動輒就被罰跪在靜室里不吃不喝地數黃豆，這珍珠比黃豆可大多了，也好數多了，她竟然，數不清了。

  數不清，便不數了。

  蘇傾月將珍珠收起來，鋪開紙張，開始默寫佛經。

  寫是寫完了，可是到底是心亂了，其中有不少污跡和修改，不甚美觀。

  蘇傾月看了一眼，就放下了，然後借著佛龕前的燭火，直接燒掉了。

  此時，她恨不得有個木魚，自己能跪下來敲一晚上。

  在佛堂里轉悠了半晌，蘇傾月到底是安靜了下來。

  她能做什麼？

  急切不得。

  想了又想，她從之前的包裹里，拿出了幾張藥方，這些都是之前師姐寫給她的，師姐住在山林，自己琢磨出來的方子。

  藥材都是遍地可見的，並不珍貴，可是對於蛇鼠蚊蟲，卻有奇效。

  還有很多更加珍貴的方子，需要的藥材也天南海北的很稀奇，不過那些，師姐寫下來讓她背過之後，便全都燒掉了。

  去江南，這些方子也能用得上。

  實在不行，還能開個醫藥鋪子，就憑這幾個方子，過普通人的日子，也是能的。

  可是師姐把方子給她，她自己用沒有問題，若是用來開鋪子……

  蘇傾月看著方子，總感覺該和師姐聯繫一下，問詢一番的。

  可是……

  她好幾日沒見到慕瑾辰了，雖然知道師姐大概的居住地點，可是誰能幫忙送信遞話呢？

  許是人就是禁不住念叨，正想著慕瑾辰，蘇傾月便聽到了腳步聲。

  獨屬於，慕瑾辰的腳步聲。

  她深呼吸了幾次，才敢轉身，果然看到慕瑾辰冷冷站在外面。

  慕瑾辰看著蘇傾月，這樣一個女人，竟然出現在佛堂里……

  贖罪麼？

  他們都還沒有原諒，佛祖怎麼敢原諒？

  他的目光落在了蘇傾月抄寫的佛經上，嗤笑了一聲：「滿身罪惡的人，你就算是遁入空門，也依舊洗不清滿身的惡念。」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無數冤魂的冤屈，該如何平復？

  可笑啊！

  蘇家這樣的人家，竟然信佛。

  佛口蛇心。

  為什麼要常在小佛堂里，不過是，做過惡事，想要尋求自身心裡的一處寧靜。

  他都還沒有平靜，這些人，怎麼配心裡安穩！

  「惺惺作態。」慕瑾辰說道。

  蘇傾月心裡無邊的恐懼，又轉變成了萬千的哀傷，她不敢抬頭，只是福了福身子：「將軍。」

  慕瑾辰的目光又暗了幾分。

  說起來，蘇傾月這個女人，其實識時務的很。

  她膽小，懦弱，為了活下去，無所不用其極。

  可是，在對他的稱呼上，卻有著一股病態的執拗：將軍。

  她執著於這個稱呼，比容遂聲那個小雜種對稱呼他一聲「仲父」都要執著。

  明知道他會惱怒，明知道他會折磨她，明知道……

  可是蘇傾月還是從未改過口！

  慕瑾辰轉身，坐在外面的太師椅上，看到桌子上放著的幾張藥方，眯了眯眼睛，再落在蘇傾月身上的視線，便多了幾分打量。

  蘇傾月跟了出來，幾次想要開口，可是又都咽了回去。

  她有什麼臉面，再對著慕瑾辰有所求呢？

  可是不開口，這件事情，又沒有別人可以做到。

  師姐避世而居，想來不願意被外人打擾。

  又想到南境……

  江南以南，再往南，便是南境，不知道慕瑾辰會不會想著回去一趟，畢竟，那才是他的地盤。

  蘇傾月到底是鼓起了勇氣，抬眸偷看了慕瑾辰一眼，直接和他的審視的視線便對上了。

  她心裡一慌，又迅速移開了視線，不敢直視。

  「將軍，我是想著，這些藥方，在南境，想來是有用的，關鍵是藥材比較常見，並不破費。若是能開個藥鋪，大面積使用，南境的戰士們，也能少受一點兒罪……」

  蘇傾月為了讓慕瑾辰同意，儘量將收益的一方，變成慕瑾辰。

  如此，他才有可能同意。

  蘇傾月悄悄抬頭，去看慕瑾辰的臉色，見他沒有暴怒的樣子，才壯著膽子繼續說道，「只是，藥方畢竟是師姐的，不知將軍有沒有辦法，問問師姐，可不可以用……」

  「真開了鋪子，也不拘是誰的生意，都是能做的，若是賺了銀錢，我給師姐乾股，存在通盛錢莊裡，師姐以後，憑藉信物就能取。」

  蘇傾月硬著頭皮說完，卻許久都沒有等到慕瑾辰的回答。

  只感覺空氣都越來越冷，她將自己的說辭重新想了一遍，冷汗都要出來了，只感覺脊背發涼。

  她頭也不敢抬，跟著，她就聽到慕瑾辰動了，那雙黑色的靴子，就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看不見慕瑾辰的臉，卻看到她抬起了手……

  喉嚨和脖子在這一瞬間又劇烈地疼痛了起來，蘇傾月只感覺頭皮發麻，跟著全身就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無限的恐懼和冷意，讓她的頭髮都要豎起來了。

  可是，她還是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耳邊是一陣陣聲哭泣，嗡嗡嗡，讓她聽不見其他。

  哭聲，是她自己的。

  她曾經的哭泣，她的恐懼，那種瀕死的窒息……

  不敢動。

  動不了……

  可是，這一次，慕瑾辰那只有力的手，卻沒有落在她的脖頸上，又是又掐住了她的臉，讓她抬頭，可以直視著他的眼睛。

  「告訴我，蘇傾月，你是以什麼身份，要跑到南境，去收買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