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關聯

  蘇傾月等了很晚都沒有睡，她手裡拿著書，可是怎麼都看不進去。

  她看著外面的夜色，思緒不知道又飄到了哪裡。

  以前的經歷決定，她永遠學不會自信從容，更是學不會坦誠。

  可是如今，她忽然很想，對著慕瑾辰坦誠。

  哪怕，明知道他們之間沒有結局。

  也不是要換什麼，要得到什麼，就是忽然之間，想要說說。

  可是等到了半夜，她還是沒有等到人。

  

  蘇傾月苦笑了一下，心裡已經隱約明白，從山底那一場放縱開始，他們以後，可能都不會再見面了。

  不是不懂的。

  這樣，其實已經是放過她，是她回歸到自己位置，最好的結局了。

  也罷，到此為止，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她遇到了一個可以依靠，張開羽翼就能真正保護她的人。

  可是，她自己卻不是那個值得的人。

  「娘娘，」清歡在一邊問道，「夜深了，可是要梳洗休息？」

  「備水吧。」蘇傾月嘆了一口氣，將手裡的東西都收了起來。

  站在浴桶邊上，屏退了其他人，慢慢解開了自己的衣帶，泡進了黑漆漆的藥水裡。

  然後緩緩下沉，讓藥水淹沒了自己的口鼻和眼睛，有些濕熱的水跡，在這洗澡水的溫熱里，徹底消失不見。

  從此不見。

  若是有機會，便還是交易。

  卻不是曖昧的，用身體的交易了。

  她好像被饒恕了。

  有些輕鬆，心裡卻又有些空落落的。

  她反覆了幾次，讓自己的頭腦更清醒了一些，養父和弟弟的事情，之前陰差陽錯，到底是沒來得及解釋。

  不知道，下次見面，還能不能，開誠布公的和慕瑾辰談一談。

  正想著，便感覺身後有巨大的撞擊聲。

  她驚慌地回過頭，便看到慕瑾辰邁著大步走了進來。

  蘇傾月先是一愣，慌忙起身，臉上都情不自禁帶了笑，然後臉色瞬間紅了，雙臂擋在胸前，又重新跌坐在了浴桶里。

  心噗通噗通，劇烈的跳動。

  慕瑾辰怎麼來了？

  難道她猜錯了？

  她偷偷抬頭，剛想問上一句，卻只感覺天旋地轉。

  慕瑾辰掐住了她的脖子，將她直接從浴桶里提了出來，直接就摜在了地上。

  「蘇傾月！」慕瑾辰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憤怒中又帶著陰冷，「你很好啊，真的很好啊！」

  蘇傾月一愣，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哪裡惹到了慕瑾辰，導致他又成了如今這個煞星。

  她劇烈地掙扎著，想要解釋，可是卻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那種窒息的痛苦和死亡的陰影，再次籠罩了她。

  自己並未做什麼，就連慕瑾辰身上的毒，那些深究起來可能讓人心驚膽戰的真相，慕瑾辰都饒過了她。

  她一直以為，這是他們兩人之間，彼此的一絲「默契」。

  可是，又是哪裡出了問題？

  他們就算不是有多深厚的情意，可是冷淡，已經是平和的相處，如今，為何又要不分青紅皂白地打殺了她？

  蘇傾月只感覺自己的眼前越黑，眼睛也充血要爆開一般的疼。

  越是掙扎，那窒息的痛苦才越是明顯，五臟六腑都開始灼熱，被那一雙粗糲的手直接碾碎。

  瀕死的時候，她忽然反應過來，若是自己這裡沒有出問題，難道是蘇家，又做了什麼慕瑾辰難以忍受的事情？

  她因為是蘇家的女兒成了太后，然後因為蘇家那些內里的骯髒死去，仿佛也不是很冤枉。

  可是，還是不甘心啊……

  一滴眼淚，從蘇傾月的眼角滑落，慢慢滴在了慕瑾辰的手上。

  以前就想過，到了最後的結局，死在慕瑾辰的手上也是解脫，可是，她想做的事情，都還沒有完成，她不想現在就死……

  慕瑾辰感覺到手裡這個女人全身都在抽搐，然後，慢慢沒了生機，然後不再動。

  那一滴眼淚落在他的手上，無比的灼熱，燙得他的心，也都跟著顫了顫。

  然後，慢慢鬆開了手。

  他俯身看著躺在地上的女人，愣了半晌，手才顫抖的放在了蘇傾月胸口上，那微弱的起伏，證明，這個女人，還沒死。

  慕瑾辰愣了半天，將窗戶打開，微風吹了進來，讓他的思緒逐漸沉澱了下來。

  看著夜色，他拿起一把匕首，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他垂眸看著手臂的鮮血，然後笑了，這笑聲越來越大，笑得眼底都泛了紅。

  該殺的，是自己啊！

  是他沒保護好家人，沒保護好妹妹。

  是他，明知道一切和蘇傾月相關的線索，卻依舊，無法下手，直接殺了她……

  是他……

  「殿下……」清歡忽然出現在了窗外，她還不知道裡面具體發生了什麼，只是這笑聲在安靜的夜裡，實在是滲人。

  慕瑾辰的目光無比的冷冽，「把裡面那個女人，直接拖到地牢里。」

  清歡探頭看了一眼，向來喜怒不展露於表面的臉上，也有了一絲驚訝。

  只見太后娘娘就那麼躺在了地上，安靜，仿佛一顆絕美的星辰，光芒微弱，已經隕落。

  仿佛風都不忍心，想盡辦法地繞過她。

  太后娘娘，竟然生死不知！

  「殿下！」清歡有些驚訝，情不自禁喊了一聲。

  他們被調到蘇傾月身邊的人，最是清楚殿下對她的不同。

  可是殿下竟然……

  親手殺了太后！？

  清歡喊了一聲，又縮了脖子，臉上的神色頓時沉靜了下來，不可能。

  若是死了，殿下不會說什麼拖到地牢里。

  清歡感受到了慕瑾辰身上的殺氣和冷意，連忙進去扶起了蘇傾月，只見太后娘娘脖子上的掐痕，觸目驚心。

  到底是有些於心不忍，清歡找了衣服，簡單的給蘇傾月套在身上，維持了基本的臉面，才背著人，送去了地牢。

  路過慕瑾辰的時候，哪怕他沒有再說什麼，也嚇得腳步都加快了。

  蘇傾月以為自己死了。

  頭重腳輕，嗓子無比的疼痛。

  她能感覺自己活著，可是怎麼都睜不開眼睛。

  靈魂仿佛離開了自己的身體，飄在了空中，飄啊飄啊，飄過了京城，到了江南，又繼續飄走……

  去哪裡？

  自己到底，想要去哪裡？

  若是死了，她最想回到哪裡？

  仿佛到了一片山林，一個農家小院，然後，竟然又在飄……

  要去哪裡？

  沒人親人，沒有家，沒有人關心她，去哪裡，重要麼？

  可是，還在飄，她有惦記的地方，那個地方，她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忽然，又感覺一場大雨，狂風呼嘯，她感覺自己直接被拍在了地上，拍進了泥土裡，再也飄不起來了，蘇傾月掙扎著，然後慢慢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