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長秋寺

  坊間傳聞：

  昭國太后蘇氏於仲夏之初同幼帝前往避暑山莊，可惜水土不服，疾病難去，不得不獨自提前返回京城。

  一路顛簸，到了長秋寺，停下來修整。

  此時，蘇傾月住在寺廟給香客專門提供的小院裡，腦海里，還是那揮之不去的恍惚。

  長秋寺，一切開始的地方。

  她無法形容，慕瑾辰帶她出現在寺廟後門，她知道，這裡是長秋寺的時候，那種不切實際的宿命感。

  他們居住過的世外桃源，竟然距離長秋寺這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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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清歡守在一邊，看著枯坐在那裡許久的蘇傾月問道，「水已經備好了。」

  蘇傾月這才回過神，看著沒什麼表情的清歡，問道：「你身上的傷好了麼？」

  「多謝娘娘關心，都好了。」清歡說道，又繼續解釋：「梅香身上的傷不太好，此時已經送到莊子上休養了，方嬤嬤已經在院子裡處理事務了。」

  蘇傾月「嗯」了一聲，是啊，她如今已經是「貴人」了，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

  哪怕不是在皇宮裡，也是要事先稟告，她想見了，才能安排人去通傳。

  叫到身邊說兩句話，都是高看一眼。

  蘇傾月想笑，也確實是笑了出來，只是笑著笑著，眼淚就下來了。

  她隨意擦了擦，「梳洗吧。」

  怎麼到了這個時候，又開始捨不得了？

  她本來，就只是蘇傾月啊。

  清歡拿著她帶回來的包袱，「娘娘，這個怎麼處理？」

  蘇傾月動作有些急切，上前自己拿了過來，「我……哀家自己整理。」

  習慣了有了自我，竟然忘記了，哀的滋味。

  蘇傾月也感覺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度，到底是嘆了一口氣，「你出去吧。」

  她打開包袱，裡面是自己抄寫的書籍，還有一些藥材。

  她輕輕翻開書籍，然後就發現，裡面掉出來一張藥方，還有一封信。

  看著上面的字跡，是桑容與的。

  藥方是泡澡的藥方，讓她堅持使用。

  而信件裡面，細細叮囑，讓她保重身體，還說自己醫術不濟，總感覺她身上還有其他不對，但是看不出來，可能傷在腦子，以後若是可以請到名醫，一定前去求診。

  蘇傾月看著這封信，嘴角都忍不住勾了起來，一手放在了自己的頭上，最後嘆了一口氣。

  多小時候受過的傷，中過的毒，都能看出來，還說自己本事不濟……

  師姐還真的是……

  自謙了。

  她點起了火燭，將信放在了上面，可是傳來紙張的糊味，她又萬分不舍地將信收了回來，慌亂地吹滅上面的火星，又小心地收到。

  捨不得呢。

  所有的善意。

  她對醫術真的很有興趣，可惜，能接觸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她連入門都算不上。

  很快，房間裡的浴桶便已經收拾好了，清歡帶著幾個宮女，恭敬地守在一邊。

  蘇傾月泡了進去，還是熟悉的藥浴。

  她垂眸，看了看藥湯里的自己，又嘆了一口氣。

  其實，心裡清楚的呢。

  她們這種人，哪配有自己的子嗣。

  懷得上，生得下來，也養不活。

  女人啊，可能不愛自己，不愛夫君，可是，不愛自己孩子的人不多。

  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們勢必會更為孩子著想，哪裡會乖乖地被控制在他們的掌心。

  她的身子，早就壞了。

  慕瑾辰以為是每次事後的避子湯，所以自己才無比體寒嗎？

  還真的不是。

  她苦笑了一下，是不是的，有關係嗎？

  不重要了。

  她總感覺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離開師姐的院落的時候，還想著，可是此時，卻如何都記不起來了。

  只感覺，很重要很重要。

  「娘娘，寧國公府的兩位公子求見。」清歡邊給蘇傾月穿衣服，邊低聲稟報。

  蘇傾月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繞了一個大圈子，這兩個人，其實是她的兄長。

  「天色晚了，明日再見吧。」她想了想，淡淡開口。

  等都收拾好了，看著銅鏡里的自己，一身華服，形容精緻，頗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過去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場夢。

  是夢……

  就算是夢吧。

  正想著，就見清歡看著她換下來的木簪子問道：「娘娘，這東西，可是要扔掉，還是要收起來？」

  蘇傾月神色複雜，盯著那支木簪，說道，「拿來給哀家。」

  她將木簪小心地收好，這才沉沉睡去。

  實在是累極了，剛剛吃過早膳，就聽到門口輕輕敲門的聲音：

  「姐姐，你在裡面嗎？」

  清歡的臉色一變，便偷偷去觀察蘇傾月的神色。

  蘇傾月淡定地漱了漱口，臉上那淡淡的笑意都收斂了幾分。

  「是哀家的妹妹來了？」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

  清歡感覺蘇傾月這句話，悲傷失落的，有些刻意，還奇怪的又看了蘇傾月一眼。

  太后娘娘的妹妹，蘇家二姑娘啊，在寧國公府解禁之後，她好像曾經所有的不堪都沒有發生過。

  經常出門踏青，購物，日子悠哉著呢。

  都說寧國公府這個假嫡女命好，出嫁前就千嬌萬寵的，結果被爆出來是假的，這才幾個月啊？

  曾經的榮耀不但沒有消失，還多了一個位高權重的人寵著她——太后娘娘。

  若不是如今好歹算是國喪期未過，行事多少都收斂著，否則，這蘇家二小姐，必然成了京城貴女獨一份的。

  「既然妹妹來了……」

  蘇傾月的嘴角又重新泛起了笑意，「那就帶進來吧。」

  家族於她，只在和慕瑾辰的關係中是拖累。

  可是家族，又是她如今，離不開的底氣。

  有些規矩，她在寧國公府還沒來得及學，可是方嬤嬤跟在身邊，卻是說過的。

  公開的場合，哪怕就在一個房間，那些內宅女眷，想要和她說話，也要先來和她的宮女稟報，她同意了，派人去把人引過來。

  她若是沒叫，那些人，和自己的距離，都是有規矩的。

  其實，在蘇芫華的心裡，她其實還是剛剛回到寧國公府的那個，無依無靠，無人喜愛的人吧。

  真正的嫡女又如何？

  一樣不及蘇芫華尊貴就是了。

  何況，還有父親母親還有兄長那明目張胆的偏愛。

  「姐姐……」蘇芫華腳步輕快地走了進來，嘟著嘴，一臉不高興地挽著蘇傾月的胳膊撒嬌，「我都來了好幾天了，可是那些奴才，每次都不讓我進來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