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他沒有來

  等慕瑾辰離開這個院子，蘇傾月還看著他的背影，有些發愣。

  其實在他說要離開的時候，蘇傾月下意識的是恐懼，是害怕，是發冷……

  

  總感覺，他這一離開，便是徹底的離去。

  她認為慕瑾辰不在意她的生死去留。

  就算是慕瑾辰此時太多異常，蘇傾月也是看起來相信，骨子裡還保留著懷疑。

  可是他說，等他回來。

  她沒有家。

  可是，在這麼一個臨時停靠的港灣，也可以等一個人回來了嗎？

  「行了，瞧你們那新婚燕爾如膠似漆捨不得分開的模樣，實在是刺激我這個寡居的人，你這個患得患失的模樣，合適嗎？」

  蘇傾月臉一紅，抱著包袱就閃進了房間裡。

  其實不對。

  她從未患得患失，因為哪怕看似得到，她也隨時做著失去的準備。

  她經歷的太多，永遠做不到自信從容。

  她一直被教導依靠和攀附，可是更是一直都被教導，誰都不能永遠依靠……

  身若浮萍，心呢？

  她管不住，只能藏起來……

  蘇傾月深呼吸了幾次，用手背不停地貼著自己的臉頰，才感覺臉上的熱度逐漸降了下來。

  換好了衣服，蘇傾月的心也徹底平靜了下來，理智回籠，桑容與那句「寡居」，也如同炸雷一般，響在了心裡。

  寡居？

  等再出去的時候，蘇傾月看著桑容與，就不太好意思。

  她想問問，又不敢問。

  桑容與仿佛沒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模樣，一直教她認識藥材，可是連她都沒有想到，蘇傾月竟然認識得很快，幾乎是過目不忘的程度了。

  她從開始的隨意到越來越鄭重，最後嘆了一口氣，看著滿院子，本來準備教導上三五天的內容，陷入了沉思。

  蘇傾月不知道自己的程度，看到她是臉色，心裡也是無比的忐忑。

  這到底是行還是不行？

  「你要是真的跟著我學，那才是誤了……」

  桑容與又嘆了一口氣，視線落在蘇傾月包紮得很好的手心上，又落在她的臉上：「你想學到什麼程度？」

  說完，又苦笑了一下，「看你細皮嫩肉的，想來也是被嬌寵養大的姑娘，只要家裡還過得去，誰又能下苦功夫去學醫術呢？」

  「我……」蘇傾月也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蔥白似的，連一個繭子都沒有，但凡要學什麼，且學好，哪裡會不留下痕跡的呢？

  「學到師姐的程度，當神醫……我……不可以嗎？」

  蘇傾月看著自己的手心，纏著布條，她其實，還是什麼都抓不住嗎？

  桑容與失笑出聲：「我可不是什麼神醫，你腦補了什麼？」

  說完，看著蘇傾月那堪稱失魂落魄的模樣，在這樣一張臉上，簡直是我見猶憐，總感覺再說什麼，都不合適了。

  唉，她天生就對長得好看的人，說不出拒絕的話！

  「行了行了，你別要哭不哭的模樣，我教你還不行嗎？」桑容與拍了拍自己的頭，「世界上好看的人那麼多，怎麼就不能……」

  「師姐也是好看的。」蘇傾月有些不好意思，更是第一次感覺，被人夸好看，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兒。

  桑容與笑容淡了淡，她當然也好看。

  只是，世界上好看的人那麼多，怎麼就不能，紅顏不薄命呢？

  只是啊，守著這麼個俏生生，軟綿綿喊著她師姐的人，這後面半句，倒是說不出來了。

  「師姐也厲害，您不是說，能查出……懷瑾中了慢性毒的人，屈指可數嗎？」蘇傾月試探著問。

  「擔心啊？」桑容與打趣：「擔心你就直說嘛，這有什麼，擔心他，你就告訴他。」

  她攤手，「我能查出來，實在是湊巧，我有一本毒經，上面記載過這種毒，也記載了解毒的辦法。」

  蘇傾月張了張嘴，又咽下了後面的話。她扭頭，看向院外，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慕瑾辰身上還有傷……

  「你擔心他？」桑容與笑道，「我雖然住在深山，可是觀人還是不錯的，你那小郎君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他傷的還真的不重。」

  之前看起來嚇唬人，不過是，毒發而已。

  大男人，後背磨破點兒肉，那算是傷嗎？

  那是英雄救美的勳章！

  「今天就到這裡吧，你跟我來。」桑容與轉身走在了前面，帶著蘇傾月進入了另一個房間，裡面有一個博古架，上面放著幾本書。

  「你之前接觸過嗎？醫書？」

  「讀過本草經……」蘇傾月低聲說道，「都記下了。」

  「都記下了？」桑容與的聲音也微微提高了一些，然後自言自語道：「怪不得認識藥材那麼快。這麼枯燥，竟然能都幾下，這大概就是我沒有的天賦吧。」

  她又抽出一本書：「給，講藥材配伍的，你先看吧，記下了再看別的，我明天開始教你切脈，和一些藥材的處理。」

  蘇傾月接過來，當寶貝一樣捧在了手心。又抬頭看向了桑容與。

  桑容與對她的眼神，完全招架不住，轉身就往外走，「想聽故事？聽故事還想點燈熬油地聽？想啥美事兒呢？出來，對著月亮聽就行了。」

  蘇傾月抿著嘴，忍不住笑，小步快速跟了出去。

  桑容與坐在院子涼亭里的石桌旁邊，還擺了一壺酒出來，然後「嘖」了一聲，可惜只有酒，沒有糕點。

  蘇傾月趕緊給她斟了一杯酒，乖巧地坐在了一邊。

  「你也喝，你不喝，我就感覺是在看我熱鬧。」

  蘇傾月一聽，趕緊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小口抿著喝，酒的味道不那麼烈，口感綿柔，還帶著花果的香氣。

  「就是，很多年前，我家門口，昏倒了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

  桑容與轉身看了蘇傾月一眼，笑道，「比你之前還要狼狽得多。」

  「我帶著丫鬟，本是要出門去寺里上香，看到他了，於是救了他。他便成了我家的小廝。」

  清洗乾淨，竟然是一個無比英俊的男子，年紀和我相仿。

  「為了報答我，給了我幾張藥方。」桑容與忽然就笑了，「真說他不會送禮吧，給我一堆珍貴藥方算是無價之寶，說他會送禮吧，竟然給我一個妙齡少女的謝禮是藥方，我又不是圖他的謝禮才救的他……」

  「我去找他，逗他說我又不會醫術，幹嘛送藥方，送藥，多不吉利啊，我又看不懂……他手足無措，面紅耳赤，說可以教我……」

  逗著逗著，發現，那其實是一個又好看，又有本事的男人。

  逗著逗著，自己的心就丟了。

  學的，也開始認真了。

  「後來，我們和父親稟明了情誼，他願意入贅，願意忠心我家，願意……可是沒用，我們只看到了暴怒的父親……」

  「父親說，那小廝心比天高，不過是看中我的身份，家裡若是和我斷絕關係，他也會放棄我。」

  桑容與看著蘇傾月，笑道：「我不信，所以，我和他約好了私奔，可是那天夜裡，他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