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贍養（2）

  郭大娘聽著沈清的安排，故意抱著兒子去二兒子家轉了一圈兒。二兒媳婦果然上當，眼尖地指著那個紅木盒子問她裡頭裝的是什麼。郭大娘先是支支吾吾，而後告訴他們，說盒子是去山上燒紙的時候撿的。

  說罷，便用袖子捂著眼睛道：「我放心不下你們爹，就買了些東西上山看看。人來了，身體不好，貪睡，跟你們爹聊了沒幾句，就靠在那墓碑上睡著了。夢裡瞅見你爹，他問我過得好不好，我說兒女們都孝順，吃穿不愁，過得極好。你爹不信，怕我在人間受苦，就送了我這麼一個紅木盒子，說遇見困難的時候，可以把裡頭的東西拿去典賣。」

  

  郭大娘說著故意停頓了一下，見兒子媳婦兒的好奇心都被自己勾起來了，這才繼續道：「這做夢的事情，哪能當真是吧？我這醒了之後，就準備走。結果看見你爹份上的土溜了下來，我心裡一急，就用手去攏，結果就發現了這麼個東西。」

  郭大娘將盒子打開一點，正好讓兒子跟兒媳婦看見裡頭擱著的東西，但從他們那個角度，只能看見一點點的根莖。

  二兒媳婦急了，問郭大娘那盒子裡裝的究竟是啥？咱看起來那麼像是個大蘿蔔。

  郭大娘瞅了兒媳婦一眼，說她是個沒見識的，那不是蘿蔔，是人參，還說她去藥鋪問過了，是棵上了百年的老人參，能值不少錢呢。

  聽到能賣錢，二兒媳婦的態度立馬變了，又是給郭大娘倒水，又是準備吃的。可郭大娘呢，抱著盒子起來了，說在二兒子家裡歇歇腳就行，趁著這雨還沒下來，得趕緊回城隍廟去。

  二兒媳婦一個勁兒地給男人使眼色，想要男人把郭大娘手裡的人參給要過來，可郭大娘瞅准了兒子的心思，愣是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不顧二人的阻攔，執意往城隍廟走去。

  這半道遇上小女婿，又把人參的事情給說了一遍，沒等天黑透，這兒子女兒，齊整整的十幾號人，就全擠到了城隍廟。

  這一次，他們不再保持沉默，而是爭著搶著，讓郭大娘回自己家裡住。郭大娘不傻，按照沈清說的，誰家也不去，只提出讓他們把老宅修整一下，也不要修得多好，能住人就行。至於這一日三餐嘛，孩子們願意送就送，不願意送，她就東討一家，西討一點兒的也能過。

  聽郭大娘這麼一說，幾個孩子都表示孝順母親是應該的，然後你一言我一語的向郭大娘打聽人參的事情。郭大娘依舊裝作聽不懂的樣子，說人參是老伴兒給的，她年紀大了，吃不了多少，更花不了多少，這人參啊，還是留給他們的。可兒子女兒加起來六個，給誰不給誰的，她也拿不定主意。這以後，誰對她好，誰在她跟前孝敬，她就把人參留給誰。

  如果六個子女都孝順，就把人參賣了，把錢平分了。當幾個兒女問郭大娘那人參值多少錢的時候，郭大娘依著沈清的交代，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個大洋？」老大試探著問，郭大娘搖頭。

  「那是五十個大洋？」老二暼向老大：「這人參可是好東西，起碼得值個五十大洋。」

  「娘在搖頭呢。」小女兒給女婿使了個眼色：「我家富貴在藥材鋪打過短工，說這人參，尤其是上百年的老人參，都是有市無價的。莫說五十大洋，就是五百大洋，也是可能的。」

  「娘，您不說您去藥材鋪問了，這掌柜的說多少錢啊？」大兒媳婦問：「您這大孫子也該娶媳婦兒了，咱家裡的情況您也知道，這人參要是真值錢的話，您可得幫襯幫襯您大孫子。」

  「這人參值多少錢，我老婆子說了不算，就算我說了，你們也不見得相信。這樣吧，你們抽空去沈家開的那個恩濟堂問問，看看這人參值多少錢。我就是在那個鋪子裡問的。」

  見郭大娘把沈家的恩濟堂都給搬了出來，幾個兒女再怎麼懷疑，也信了七八分。各懷心思的幾個人，難得在城隍廟裡守了大娘一宿。天剛亮，這兒子女婿就分別找了藉口去恩濟堂詢問。掌柜的前一晚已經接到了沈清的消息，這沈家未來少奶奶的話誰敢不聽，當即伸了五個指頭。

  「五百大洋？」

  「五百？幾位可真會開玩笑，我出五千大娘都不賣呢。那可是上好的老人參，莫說這臨江城裡的富貴老爺，太太，就是拿到省城去，也是人人瘋搶啊。你們既是大娘的兒子，就回去幫我勸勸她，讓她將那老參賣給我得了。」

  五千大洋，這是幾個人做夢都不敢去想的數字。

  為了得到那棵值錢的老人參，幾個兒女難得的團結起來，僅用了兩天，就把老宅返修成了能住人的樣子。不僅幾個孩子輪流來盡孝心，就連從前嫌棄郭大娘的孫子，孫女都時常來看望她。因擔心人參被人偷了，他們還輪流守夜。

  從前，郭大娘咳到半夜都沒人理會，現在稍微有一點兒動靜，溫水立馬送到跟前。在六個兒女的精心照顧下，郭大娘開開心心地過了半年，臨走前，她又去了一趟紙紮鋪，想把那個裝有人參的紅木盒子還給沈清。

  沈清卻讓郭大娘帶了過去，說有那棵人參在，幾個兒女在她走後，也會變得團結。郭大娘不明所以，卻還是依著沈清的意思，把盒子帶了回去。

  第二天，當太陽把第一縷陽光灑向人間的時候，郭大娘看見了來接她的老伴兒，她輕聲埋怨著，卻將手遞了出去。

  兒女們很認真的安葬了郭大娘，而後拿著那個紅木盒子去了恩濟堂。打開盒子後，六個兒女都傻眼了。盒子裡的確放著一株人參，但與尋常的人參不一樣，它不是一整個的老參，而是六根小人參。小的人參不值錢，可掌柜的卻教了他們做人的道理，還把郭大娘生前攢的錢，分成六份給了他們。

  最先哭的是二女兒，她想起來了小時候郭大娘對她的好，可為人子女，她卻沒能為自己的母親做什麼。緊跟著是她的幾個兄弟姐妹，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他們都哭了。

  沈清沒有收郭大娘錢，卻讓店裡的夥計把大娘生前看中的那些紙貨給她燒了過去。當夥計問她為什麼要做這種虧本的買賣時，她只說了一句：「是人都會老的。」

  小夥計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他也有一陣子沒回家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