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燈魂(6)
2024-06-01 16:47:05
作者: 綰紫彤
三太太笑著,拿起了老穆放在地上的人皮燈籠。
「你們見過這樣的人皮燈籠嗎?小的時候,就總聽我們村子裡的老人說這人皮燈籠是可以拘魂的。製作這樣的人皮燈籠極為不易,需要在人剛死的時候將她的皮剝下,做成燈籠,點上燈油,那她的魂魄就會被永遠的禁錮在這個燈籠里,永世不得超生。你,還有你,你們都是壞人,都應該被做成燈籠,都應該永不超生。」
三太太說罷,拿出一把鋒利的小刀,朝著大太太就走了過去。大太太嚇得癱軟在地,一張嘴徒勞地睜著,卻發不出半點兒聲音。首富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立馬上前推開了三太太,而後讓手下的人將三太太給制服住。
兩位姨太太的失蹤被查清楚了,是大太太在背後指示著三太太做的,而三太太也在這個過程中發現了大太太的秘密,不僅知曉了腹中孩子是被她所害,就連自己的爹娘,也是被她所害。新怨舊仇湧上心來,讓她走上了復仇的不歸路。
她原計劃是一步一步摧垮大太太的心理,然而再讓首富失去他最看重的財富,可老穆的突然出現,讓她心慌之下露出馬腳。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弱女子。
首富怕丟人,沒把三太太交出去,而是關在了地牢中。
因為要處理人皮燈籠的事情,老穆去地牢中見了三太太。那時的他心情極為複雜,因為站在三太太的立場,她所做的一切都不算錯。倘若首富和大太太當初沒有害死她爹娘,她就不會因為沒有依靠而被自己的遠房叔叔給賣掉。如果她沒有被賣掉,就不可能遇見首富,被他買回家來做三姨太,也就不會被大太太逼迫著害人。
說來說去,這一切都是因為首富與大太太為富不仁而起。
老穆給三太太道歉,說他不知曉這裡頭的內情,若是知曉,必不會多管這些閒事兒。
三太太倒是沒有怪罪老穆,只說被她殺死的六姨太和七姨太也不是什麼好人,至於她,作惡多端,也該有此報。最後,她將製作人皮燈籠的方法告訴了老穆,至於這個方法是從哪裡學的,她只是抿嘴一笑,沒有明說。
幾年後,首富因為得罪了當地的官老爺,被砍了腦袋抄了家。抄家那天,老穆見到了三太太。她不施粉黛,換了一身極其普通的衣裳,靜靜地站在人群里。待看熱鬧的人散去時,他們四目相對,卻沒說什麼。
自那天之後,老穆就再也沒有見過三太太。
又過了幾年,老穆患病,臨走前將自己的兒子叫到床前,遞給了他一本薄薄的冊子,上面詳細記錄了製作人皮燈籠的過程。老穆本想將這個東西帶走,可真帶走了又有些捨不得,思來想去,就留給了自己的兒子。
老穆的兒子是個膽小的人,他只看了眼冊子上的畫,就把冊子收了起來。
講到這裡時,燈具店的老闆笑了,他說冥冥中自有天意。興許,那位三太太在將這製作人皮燈籠的方法教給爺爺時,就已經料想到了他的後人有朝一日可能用到。
冊子是他在父母留給他的遺物里找到的,為了掌握製作人皮燈籠的方法,他做了很多次的嘗試,最後終於成功了。
「那個人皮燈籠,是用你的女兒小桃做的?」
「不是。」男人搖頭:「我女兒走的時候,我壓根兒沒想到用這種方法。她是我的女兒,是我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女兒,我怎麼忍心將她製成燈籠,叫她永世不能投胎呢?我用的是那幾個壞人的皮,只不過在燈籠上畫了我女兒的模樣。還記得我剛剛跟你說過的那句話嗎?人皮燈籠既可以拘魂,又可以吸引來周邊的孤魂野鬼,那周文寬看見的壓根兒不是我女兒,而是被那人皮燈籠吸引來的孤魂野鬼。」
「我明白了,心魔。」
「我從未害過無辜之人,我害得都是原本傷害了我的人,我不覺得我有什麼不對的。」男人抬頭,看著用妻女的模樣製成的燈,眼神逐漸迷離:「姑娘放心,此事既已被姑娘知曉,我便不會再去找那周文寬的麻煩。至於他能不能躲過此劫,全看他的造化。我累了,想好好歇一歇了。姑娘請吧,我這店兒,打烊了。」
在沈清離開燈籠鋪不久,便聽見有人在喊,說是起火了。回頭看去,著火的正是那間燈籠鋪。
在漫天的火光中,她聽見一個男人肆無忌憚的,爽快的笑,她知道,他是以這種慘烈的方式去見自己的妻兒了。
回到紙紮鋪,周文寬還像她離開時那樣,趴在桌子上睡。她抬手,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周文寬幽幽轉醒,臉頰卻比白天來的時候,向內凹陷了幾分。
「你又入夢了?」
「我留不住她。」周文寬垂著頭:「我怎麼會留不住她呢?我明明已經告訴她了,我說我喜歡她,想要跟她重新開始,她怎麼還是要走呢?」
「還記得小桃嗎?」沈清問,將一樣東西遞了過去。
手帕,小桃的父親給的,說是讓她帶給周文寬。周文寬看著手帕,突然哭了起來,他抽泣著告訴沈清,他原是喜歡小桃的。
他跟小桃的第一次碰面不是在報社,而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被一個竊賊偷了包,是正在街頭賣報紙的小桃奮不顧身的沖了上去,幫他把錢包奪了回來。竊賊下手很重,小桃的額頭被他用刀劃傷,可那個傻姑娘,只是用手抹了下,就笑嘻嘻地把錢包遞了過來,還叮囑他,出門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他不忍心,就把自己的手帕掏出來給她止血。
第二次見她,仍是在大街上,她滿頭大汗地跑過來,向他推銷報紙。等他轉身掏錢的時候,小桃才認出他來。她沒有像尋常姑娘那樣尷尬,而是笑著將報紙塞進了他手裡,說了句:「既是熟人,就收你一個成本價,你是報社的,應該知道這報紙多少錢一份。」
再後來,他們就熟了起來,彼此間,也生了幾分情愫。
還沒等他們把這層窗戶紙給戳破,小桃就因為得到報社老闆的器重,成了報社裡唯一的女分發員,負責分銷主城區的報紙。對於空降而來的小桃,報社裡什麼樣的聲音都有,最難聽,最誇張地莫過於她跟老闆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