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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仕女圖(3)

2024-06-01 16:46:54 作者: 綰紫彤

  「沒錯!」掌柜很慎重的點頭:「傳說,就是這麼說的。」

  傳說,李賈並不相信道士說的,於是在道士的建議下,擠了兩滴眼淚,塗抹在仕女圖的眼睛中間,於是那畫中女子就婀娜地從畫中走了下來。

  「那走下來之後呢?」小夥計問,眨巴著眼睛。

  掌柜的搖頭嘆息,說了句:「不知,但從整個故事來看,無非是那李賈與畫中女子過著沒羞沒臊的生活。」

  說話間,樓下傳來一陣騷動,小夥計下樓查看,剛走到一半,就折了回來。

  「掌柜的,顧少爺來了。這下,倒省得小的跑腿兒了。」

  「我怎麼覺得今日這事兒有些過於巧了呢?」掌柜的摸著鬍子嘟嘟囔囔。

  就在掌柜的與那位顧少爺寒暄的時候,距離當鋪幾步遠的拐角處,饒剛一臉得意地拍著胸脯道:「沈姑娘,我饒剛辦事兒靠譜吧?」

  「比我想像中的還要靠譜些。」沈清往當鋪那邊掃了眼:「世初呢?自我回來後,便沒怎麼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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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爺出去了,不在臨江城。」

  「出去?」

  「上北平去了,說是咱家的生意在那邊兒出了點問題。」饒剛摸著後腦勺:「老爺讓人跟著去的,沈姑娘放心,咱家少爺,絕不會出什麼岔子。」

  「沒事兒就好。」沈清鬆了口氣:「我倒不知這饒幫的生意竟做到了北平。」

  「老爺說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眼下局勢不好,總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饒剛比劃著名籃子的模樣:「姑娘有事兒找我,少爺臨走時吩咐了,就算他人不在臨江,我也得拿姑娘當自個兒的主子對待。」

  「別聽你家少爺的。」沈清道:「我們是朋友。」

  饒剛眼眸一動,隨著說了句:「還是姑娘好,我家少爺就沒這個覺悟。姑娘若沒別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少爺不在,幫里事情多,老爺都壓在我身上了。」

  沈清輕輕地嗯了聲,饒剛轉身,從巷子的另一頭離開。

  當鋪里,顧少爺仔細端詳著畫,帶目光落到那雙沒有瞳仁的眼睛上時,竟恍恍惚惚入了神。旁人看見的是他對著一幅掛在牆上的仕女圖發呆,可他瞧見的是個風姿綽約的美人,且那美人一顰一笑皆是勾魂。

  他突然間就覺得心猿意馬,面紅耳燥,若非掌柜及時將他喚醒,還不知要在這當鋪里做出什麼丟人的事情來。在得知掌柜欲將此畫出售後,他二話不說,直接將其買下,連個討價還價的過程都沒有。

  三日後,沈清上門詢問,掌柜樂滋滋得給了她五百大洋。

  七日後,消息傳來,那位顧少爺暴斃了,且死在了距離顧公館不遠的一處客棧里。

  當天夜裡,顧公館裡發生坍塌事件,有人自坍塌的圍牆裡發現了一具枯骨,經由法醫驗證,確認那具枯骨是早該下葬的太監,也就是顧公館最早的那位主人。

  隨著深入調查,那個曾因為顧公館鬧鬼而自願為顧公館看門的老人站了出來。他自稱姓陳,是太監的養父,也是個賦閒多年的老木匠。

  他告訴沈寂,太監的屍體是他埋的,公館裡鬧鬼的事情也是他做的,之所以要將太監的屍體埋在圍牆裡,就是為了讓姓顧的一家子不安生。

  他原是個被人看不起的棺材匠,十里八村的那些媒婆,莫說給他拉媒牽線,單是瞅他一眼都覺得晦氣。三十五歲那年,他在北平的皇城根兒下撿到了個孤兒,靠著給人打棺材的手藝將孩子拉扯到了七歲。

  再後來,洋人入北平,專撿他們這些苦命人欺負。他被打得只剩下半條命,整日裡咳血。未免連累孩子,就想著給他尋個好人家,可七歲大的孩子,又是個亂世,哪有人家肯要。這孩子,衝動之下,竟自請入宮,用給人當差換來的錢給他買藥看病。

  他的命倒是保住了,可孩子的一生都給毀了。

  那些年,他一直避著孩子,直到他從宮裡逃出來,他這才下定決心,帶著他回了臨江。

  這宅子,原就是他家的老宅子,只不過借了孩子的手翻新。

  他們父子兩個,一個是被人罵晦氣的棺材匠,一個是從宮裡逃出來的太監,深感自卑的他們,在回臨江之後,也不願意與旁人多做接觸。外人不知情,還以為太監是哪家榮歸故里的少爺,而他是跟在少爺身邊的老管家。

  他們懶得解釋,也不想解釋,就隨那些人猜測去。

  直到兒子帶回了兒媳婦,這個家才算是有了一些生氣,可好日子沒過兩年,兒子跟兒媳婦就相繼出事。太監被槍決後,他去警察局認領了屍體,但沒有把他葬在祖墳里,而是埋在了這舊宅了祖墳里。

  但凡木匠,尤其是棺材匠,都會些風水異術,可那些東西都是害人的,即便他從前被人欺負,也從未想過用這等邪術,可兒子的死,讓他意識到,做好人,做老實人,並非會有好報。

  此生,他已無所求,餘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能為兒子出口氣。

  顧少爺的死,解開了他的心結,他坦然地走進警察局,說出了他的故事。

  老人離開時,季風用肩膀撞了撞沈寂,壓著聲音問了句:「隊長,你有沒有覺得這位大叔身上少了些什麼?」

  「少了生氣!」沈寂看了眼院子裡的樹:「就像枯木,雖然還挺立著,卻已經沒有了生機。」

  「那我們——」

  「我們什麼都不用做,也什麼都做不了。」沈寂反手,在季風的肩膀上拍了下:「像這樣的老人,多半已經安排好了自己的後事,你我只是旁觀的外人,沒有資格去打擾人家。」

  一陣風起,葉子悠悠旋落,季風突然問沈寂:「你說那位顧少爺的死,會不會與沈姑娘帶走的那塊牆皮有關?」

  「別瞎想。」沈寂轉身:「手上沒活兒的話,我再給你分幾個。」

  季風先是一陣哀嚎,緊跟著擺出一副垂頭喪氣地模樣:「我後悔了,我後悔做法醫了,這活兒一點兒都不輕鬆!隊長,要不,你幫我換個工作吧!」

  「等你找到新的法醫再說。」沈寂擺手,將放在辦公桌上的那個新文件拿起來。

  紙紮鋪里,沈清將蓋在紙下的牆皮拿了出來,正準備丟棄時,懸在鋪子外頭的六角銅鈴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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