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仕女圖（2）

  掌柜站在二樓，目送沈清離開。

  轉身時，正好瞧見夥計在收捲軸，忙示意他將捲軸放下。

  「沈姑娘不是讓放在一樓嗎？」夥計停下手中的動作，一臉不解地看著掌柜。

  「她是掌柜還是我是掌柜，你是聽她的還是聽我的。」掌柜走到桌前，打開夥計的手：「去，派人去將顧少爺請來。」

  「請顧少爺？」

  「對，就是那位出手闊綽的顧少爺。」掌柜白了夥計一眼：「你告訴他，說我這裡有一幅新奇的美人圖，問他要不要。他若是不要，我可就賣給別人了。」

  「這顧少爺能來嗎？就算來了，這缺了眼珠子的美人圖他也不能要吧。」小夥計撓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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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缺了眼珠子的美人圖？」掌柜瞪了小夥計一眼：「你可知這缺了眼珠子的美人圖有多珍貴嗎？」

  「天下只此一幅？」小夥計說著就樂了：「畢竟這樣的畫，別人也畫不出來第二幅啊。」

  「就你這個腦子，活該一輩子給人當小夥計。」掌柜的將畫軸懸掛起來，仔仔細細端詳了一番之後給小夥計講了個故事。

  據說，在唐朝的時候有個叫李賈的富商，聲稱自己遇見了一貌美女子，請當地有名的畫師幫他畫出來。這畫師連著畫了三幅，李賈都說不像。這畫師見狀也惱了，說既然如此，你領我去看看那位姑娘，我照著那姑娘的模樣給你畫。

  聽見畫師這麼說，李賈當即掩面，痛哭，說那畫中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妻子。

  李賈告訴畫師，兩年前，他去南方做生意。走到一處叫做矮子嶺的地方，突遭大雨。大雨引發山洪，導致人員和貨物損失慘重。他運氣不錯，在洪水將他淹沒之前，保住了一棵被衝下來的大樹。

  等他醒來時，大雨已經停了，而他因為抱著那棵大樹被衝到岸邊僥倖活了下來。

  他不知道那是哪裡，也不知道自個兒停留的那個河岸在哪個方向，他只是下意識地想要遠離那條危險的河。他沿著山路，在密林中行走，從天亮走到天黑，終於看見了一座用茅草搭建的院子。

  他口乾舌燥，腹中飢餓難耐，便腳步踉蹌地上前敲門。

  開門的是位姑娘，長得極為美麗。

  姑娘見李賈狼狽不堪，便伸手將他扶了進去。不僅端來清水幫他洗臉洗手，還給他做了好吃的飯食。死裡逃生的李家，突遇這般照顧，哭得那叫一個稀里嘩啦。他告訴姑娘以及姑娘的父母，他姓李，名喚李賈，是臨江人士。家裡是做生意的，雖談不上富貴，卻也是衣食無憂，能夠自足。若姑娘和她的父母日後遇到了難處，可臨江城尋他。

  姑娘看著李賈搖了搖頭。

  李賈以為是自己唐突，忙向姑娘及其家人道歉，說自己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救命之恩無以回報。姑娘的父母聽了，便請李賈幫忙將自己的女兒帶出山林，幫忙給她尋個好人家。

  他們說姑娘小的時候生過一場大病，病癒之後就不能開口說話。姑娘的父親原是獵戶，因擔心姑娘被別的孩子看不起，就帶著妻女隱居山林。一晃，十多年過去了，他們原本的村寨被洪水淹沒，而他們的年紀也大了，再不能照看姑娘了。他們希望李家能把姑娘帶出去，給她尋個不嫌棄她的好人家，讓她過哪怕清貧，卻安穩的日子。

  李賈看著姑娘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睛，當即下跪求親，說他家中尚未娶妻，願意照顧姑娘一生一世。姑娘的父母也覺得這是天賜的怨憤，不僅當場定下親事，還讓他們二人在草屋中舉行了一個簡單的成婚儀式，待李賈身體復原後，姑娘的父母便將他們二人送下了山。

  姑娘雖不會說話，但對李賈照顧有加，然而李賈的父母卻相不中這個兒媳婦，一直阻撓他們正式成親。

  一年後，李賈的父母以姑娘不能為李家傳承子嗣為由，要求李賈休妻另娶。這時，李賈的生意已經越做越多，整日裡花天酒地，對原本貌美的姑娘心生厭惡。因姑娘口不能言，李賈便變著法子戲弄她，斥責她。

  姑娘嘴上不說，神情卻變得越發憂鬱。

  對於姑娘的變化，李賈視若無睹，甚至順著母親的意思又娶了一房妻子。直到成親半年後，李家才恍然想起，他還有個原配。可曾經溫暖的小院，早已變得冷冷清清，那個口不能言的啞妻也不知去了哪裡。

  李賈也曾想過去姑娘的娘家把姑娘給接回來，可他卻記不得去姑娘家的路，甚至連打聽都打聽不出來。

  都說失去後才知道珍惜，李賈就是妥妥的想要找後悔藥吃的男人。人在的時候不珍惜，百般刁難，百般嫌棄，姑娘走了，反而變成了一個痴心人，四處找人畫姑娘的畫像，希望將姑娘給找回來。

  「那他有沒有將他的妻子給找回來？」小夥計看著那幅畫問。

  掌柜搖頭，告訴夥計：「那李賈散盡財富，終於尋到了個能幫他把姑娘畫出來的高人。那人是個道士，聽完李賈的描述，只用了寥寥數筆，就把一個栩栩如生的姑娘給畫了出來。等李賈俯身去看時，卻發現道士忘了給那位姑娘畫上眼珠子。」

  「就——」小夥計激動地指著眼前的那幅畫。

  掌柜點頭，撫著鬍子告訴夥計：「沒錯，就是這幅畫。」

  「故事聽著是不錯，可這畫，還是一幅有瑕疵的話，那顧家少爺，總不會因為一個故事，就跑來當冤大頭啊。」

  「這故事還有後半段。」掌柜道：「據說李賈拉著道士的衣袖，哭著求著讓她給姑娘畫上眼珠子，可道士只反問了李賈一句話。」

  「那句話？」

  「先生可聽過畫龍點睛？」掌柜搖頭晃頭，看向那幅畫的眼睛也隨之眯起。

  「我聽過，說是只要將龍畫上了眼睛，那畫上的龍就會變成真龍飛走。」小夥計舉起手：「難不成這畫裡的姑娘也跟那條龍一樣，一旦點了眼睛，就能從這畫上走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