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藤絲（3）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後，馮敬回來了，說是馮家二老爺已經同意沈清去見大老爺。二人隨著馮敬來到馮三爺的臥房，這才知道，原來馮家大老爺一直被關在密室之中，而這密室的入口竟設在馮三爺的床頭櫃下。

  隨著馮敬開啟暗門，「啊」地一聲尖叫隨即傳來。那叫聲十分瘮人，光是聽著就耳朵發麻。三人順階而下，不多會兒就看見了趴在牢籠里的馮家大老爺。

  此時的他，已經算不得是個人了。

  雖然臉型五官還是馮家大老爺的樣子，可面頰凹陷，石榴藤枝自耳後穿出，仿佛成了那雙耳朵的陪飾。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透過衣服下的紋理，能看出他的後背也被那些石榴藤枝所覆蓋。手跟腳露在外面，卻只覆蓋著一層極薄的皮膚，遠遠看去，像骨架一般。

  「他這是怎麼了？」沈寂問，伸手攔住了正要靠近牢籠的沈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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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也不知道。」馮敬道：「大老爺是突然犯病的。」

  「突然犯病？」

  「是！」馮敬點頭：「那日三老爺帶三小姐赴宴，宴會結束後已是凌晨。未免出現意外，三老爺特意讓他的親信馮饒將三小姐送回府去。可馮饒前腳回來，大老爺後腳就跟了來，見了三老爺二話不說就是爭吵。」

  「他們吵什麼？」

  「這個老朽不知。」馮敬道：「他們爭吵時，老朽並不在場。」

  「那何人在場？」

  「馮饒在，但他只聽了幾句就被三爺趕出來了。」馮敬回憶著當日的情形：「因害怕三爺出事，馮饒並未遠離，一直坐在廊下等著。他說三爺與大爺起初爭吵的很厲害，可吵著吵著就沒了聲音。正當馮饒好奇，準備去聽個牆根兒時，大老爺狼狽不堪的從房間裡逃了出來。馮饒見狀沒去攔他，直接跑進了房內。」

  「房內是何情形？」

  「三爺倒在地上，額前又被暗器所傷的痕跡，但因為傷口過於奇怪，一時半會兒的，馮饒也看不出那是什麼暗器。因三爺出事時只有大爺在場，於是馮饒便起身去找大爺，可他找遍了整個宅子都沒找到大爺。」馮敬搖頭嘆氣：「馮饒不知道，那個時候大爺已經來找二爺了。二爺聽聞三爺出事，便帶著大爺回到了三爺的這處宅子，可就在大家了解真相時，大爺突然發狂，且在極短的時間內變成了現在的這副模樣。」

  「馮三爺是被蔣玉婷所傷，按理說與大爺無關……蔣玉婷，蔣玉婷……我怎麼忘了，若無內應，尋常之人，怕是沒辦法進到馮家大宅里。」

  「掌柜說得蔣玉婷是誰？」馮敬問，見沈清不答，繼續道：「三爺死得蹊蹺，大爺又變成了這個樣子，整個馮家人心惶惶。二爺他也是顧及馮家的顏面，為馮家的生意考慮，這才將消息隱瞞了下來。」

  馮敬說著，將臉轉向沈寂：「之所以將局長以及沈隊長您給請過來，也是為了調查三爺與大爺的事情。只是沈隊長剛到，這事兒還沒說，茶還沒喝，大宅那邊就出了事情。這不，只到現在，老朽才能將這些事情給說出來。」

  「我過去看看。」沈清輕握了下沈寂的手臂：「他都變成那個樣子了，不礙事的。」

  「我擔心的不是他，是他身上的那些藤枝。」沈寂皺眉，瞅著他耳朵後面的那些藤枝：「你忘了馮家二太太是怎麼變成那個樣子的？」

  「你忘了，藤絲都在我身上呢。」沈清按著心口：「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牢籠中的馮家大爺本是趴在地上的，見沈清靠近，將頭抬了起來。

  「救……救救我！」

  「你能聽見我的聲音是嗎？」沈清剛用手碰觸了一下馮家大爺，他立馬將自己的手縮了回去。

  沈清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只見他原本呆滯的臉上，漸漸顯出痛苦的神色。

  知道疼，就說明他還是個活人，跟馮二太太被藤枝寄生後的情況有些不同。

  「你別動，讓我幫你看看。」

  沈清試探著再次伸出手，觸碰到了他耳朵後面的藤枝。

  手指與藤枝剛一接觸，腦海里就多了一個聲音。一個懶洋洋的，像是三歲孩童的，稚嫩的聲音。

  「沒用的，他死定了。」

  「為何？」沈清在心裡問：「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想要做什麼？」

  「我是藤藤啊。」那個聲音可可愛愛的：「就是剛剛鑽進你胳膊里的那個小藤絲。」

  「你能聽到我說話？」沈清輕輕搖頭：「或者，我應該這麼問你，你一個藤絲為何會說話？」

  「你這個人問題真多耶！」那個聲音顯得不太高興：「算了，看在你是我新主人的份上，我就回答你好了。」

  「新主人？」

  「對呀，新主人。」

  沈清仿佛能看到一個小童扳著指頭數數的樣子。

  「在你之前，我有三個主人。第一個主人是兔子，不會說話，愛吃那些綠油油的草。我見它總被那些獵人追逐，就讓它找個地方躲起來。第二個主人就是跟你說話的那個石榴，也就是馮家的二太太。」

  「你不是在兔子身上嗎？」

  「是啊，可我第一個主人不是要死了嘛。」那個聲音一本正經道：「那天下雨，籠子裡濕漉漉的，我的第一個人主人生病了，窩在籠子裡一動不動。它的主人，就是那個馮家的二太太石榴，正好拿著繩子尋死，我見我的主人一個勁兒的扒拉籠子，就知道它想救它的主人，於是一心急就跑到石榴身上去了。我救下了我的第二個主人，然後把我的第一個主人給安葬了。」

  「你的第三個主人是誰？」

  「我也不太確定。」那個聲音迷糊道：「我只記得我跟著石榴進到了一個山洞裡，石榴很著急，很想救那些人。我是主人的貼心小棉襖，當然要為她分憂了。」

  「你是如何為石榴分憂的？」

  「我特別聰明，我把自己分成了很多個，用來保護那些石榴想要保護的人。」那個聲音逐漸變得鬱悶：「這樣做有個缺點，就是我很容易被那些主人的情緒影響，變得憤怒，變得暴躁，變得腦筋不好使。像你現在問我的很多問題，我都記不清了。我只記得，我選中了你作為我的新主人。」

  「知道了。」沈清看了眼趴在地上的馮家大老爺：「他也是想要被石榴保護的人嗎？」

  「不是！」那個聲音很痛快地回道：「他是主人想要殺死的人。」

  「那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他想要石榴，我就順著他的意思把他變成了石榴。」那個聲音繼續說著：「你不覺得他的頭很像是一顆巨大的石榴嘛。為了讓這顆石榴好看點兒，我還特意給他加了點兒裝飾，讓他的耳骨長成了石榴樹枝的模樣，好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