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石榴（11）

  「你之前不是這麼說的。」沈清眼中泛起一絲冷意：「你告訴我，說是三爺控制住了全部的村民，你求我幫你救他們。」

  「我沒有騙你，只是尚有一半實情未曾說出。」石榴道：「那個山穴是我丈夫發現的，它不在地面之上，而在地面之下，是一處隱藏在地下的山穴。」

  「地下的山穴？」季風皺著眉毛：「這地下的不應該成為地穴嗎？」

  「我知道這麼說很奇怪，但它就是一座隱藏在地下的山穴。」石榴道：「我們石榴村的村民都是背靠大山而活的，絕不可能將山穴與地穴混淆。我丈夫是個木工，有活兒的時候就去幫人幹活，沒活兒的時候喜歡到山上走走，砍柴或者打獵。若是打到稀罕玩意兒，也能帶到城裡賣幾個錢。」

  回憶過往，石榴臉上禁不住露出一絲幸福。

  「那天他很早就出門了，可直到太陽落山都沒有回來。我與公婆急的不行，就拿了火把沿山尋找，約莫一個時辰後，在山道上碰見了他。他特別狼狽，身上的衣服都給刮破了，手臂，腿上，腳上都是各種各樣的傷口。我們嚇壞了，以為他是遇到了什麼野獸。」

  「你丈夫是怎麼說的？」

  「他見我急得直哭，就手足無措地跟我解釋，說他沒有遇到野獸，而是掉了一個洞穴里，然後沿著洞穴行走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山穴，說裡面藏著許多的寶貝。」石榴抹了下眼角，可她是魂體，並沒有眼淚流出：「我問他是什麼寶貝，他笑嘻嘻的掏出了一些靈芝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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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芝？」

  「對，就是靈芝，山靈芝，個頭不大，但品質很好，能賣一些錢。」

  「那也不是寶貝啊。」季風用手蹭著鼻子。

  「對你們來說，興許算不上寶貝，但對我們鄉下人來說，那些山靈芝已經算是寶貝了。」石榴道：「可若是我能早些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情，我寧願他沒有遇見那些山靈芝。」

  「後來怎麼了？」季風的好奇心被挑起來了，若非還記得沈清的吩咐，讓他看著那張符咒，他怕是要從裂縫那邊跑到石榴身邊了。

  「我丈夫想要進城把那些山靈芝賣掉，我便帶了一些絨花跟他一起來了。進城之後，我丈夫便四處尋找藥店，賣他的山靈芝，我則找那些夫人小姐賣我的絨花。馮宅門前聚著許多人，我心中好奇便也擠過去看。我不識字，只聽周遭的那些人議論，說馮三爺運回來一匹煙土，因為數量太多，無處存放，想要找個安全的地方。若誰家有那樣的地方，或者知道那樣的地方，馮三爺會有重賞。」

  「你就是因為這個去找的馮三爺？」

  石榴點頭：「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我丈夫說的那個山穴。我尋思著，即便不成，我也沒什麼損失，若是馮三爺看中了，得些賞錢，也好留著日後養孩子。」

  「這麼想也沒錯！」季風點頭。

  「是沒錯，可馮三爺壓根兒沒有見我，他手下的那些人，見我一副村姑打扮，直接把我趕走了。若是依著我本來的性子，事情到此也就作罷了。可那天晚上我輾轉反側，耳朵邊總有一個聲音在跟我說話，說我不能這麼放棄，說這是一個好的發財的機會，只要抓住了這個機會，不光養孩子的錢有了，我還能帶著家人搬到城裡住，變得像那些夫人小姐一樣光鮮亮麗。」

  「你這是有了心魔吧？」季風那兩條眉毛攏到一處。

  「不是心魔，是石榴樹。」石榴看向地上的藤蔓：「不管是誰，總之我聽了那些話，輾轉找到了馮家大爺，請他幫忙替我跟三老爺說句話。大老爺提出了兩個要求，第一個，讓我梳洗乾淨，陪他吃飯。第二個，事成之後，我要將馮三爺藏煙土的地方告訴他。我，答應了。」

  「後來呢？」

  「我沒想到城裡的酒那麼烈，才喝了兩杯我就不省人事。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沒敢把那件事告訴我的丈夫，只催促著馮大老爺趕緊幫我傳話。」

  「馮三爺聽了。」

  「嗯！」石榴點頭：「馮三爺聽了大老爺的話，讓我跟丈夫帶他去那處山穴。那個地方，我聽丈夫提過，但我卻是第一次去。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們形容那個地方，那就像是個世外桃源一樣，只是沒有桃樹，沒有人家，有的只有石榴樹，大大小小的石榴樹。」

  石榴用手觸碰了一下地上的藤枝：「我一看見那些石榴樹，就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地很熟悉的感覺，我覺得那些樹跟我家裡的那株是一模一樣的。它們都是活的。」

  「石榴樹當然是活的，只是活得方式跟咱們不一樣。」

  「不，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石榴看著地上的藤蔓：「這些石榴樹不僅遇水則長，且喜歡吸食人血，待成年之後便會生出精魄，寄生在人的身上。與其說它們是石榴樹，倒不如說它們是蟲子，一種需要寄生在人身上才能繼續生長的蟲子。」

  「那不就跟這棵一樣嘛。」季風皺眉看著地上的藤枝：「這麼嚇人的東西，馮家大老爺是怎麼想到把它移栽回家裡的。」

  「是我的主意。」石榴道：「我眼睜睜看著它吃掉了我的丈夫，我以為它會跟我的丈夫融為一體，我以為我的丈夫會像我一樣，成為半人半木的妖物。我不在乎他變成什麼，我只想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

  「那個山穴的入口怎麼會消失？」

  「不知道，也許，它們跟石榴樹一樣都是活的。」石榴道：「他們在那個地方連著挖了好幾天，都沒有任何發現，直到他們請了一個人來。」

  「誰？」

  「沈記紙紮鋪的掌柜。」

  「沈清？」沈寂看向沈清。

  「不，不是現在的沈掌柜。」石榴搖頭：「是沈記紙紮鋪的老掌柜。」

  「你怎麼知道他是沈記紙紮鋪的老掌柜？」沈寂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是他自己告訴我的。」石榴道：「也是他勸我留在馮家的，說是為了我肚子裡的孩子。」

  「你知道這些嗎？」沈寂問沈清。

  「不知道，我阿爹從未與我說過這些事情。」沈清搖頭。

  「我沒有說謊。」石榴道：「是老掌柜告訴馮家大爺，說那山穴是活的，十六年後才會再次出現，說找到山穴的關鍵就隱藏在我跟我女兒身上，讓馮家大爺務必護我們母女周全。我也不知道馮家的人為何那麼相信老掌柜的話，但他們就是信了，且還以馮家三太太的名義將我帶回了馮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