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背縛靈(1)
2024-06-01 16:42:51
作者: 綰紫彤
得知家僕也能燒,男人瞬間激動起來,嘴裡不停地絮叨著:「她活著的時候,沒跟我過什麼好日子,這死了,總得享享福吧。這除了家僕和奴婢外,還能燒個丈夫嗎?」
「你要把自個兒給燒了?」
「不是,我不是要把自個兒給燒了,我的意思是,姑娘你能不能幫著我亡妻在那邊兒尋個好人家。」
「結陰親?」
「是有這麼個說法吧?」男人試探著問。
「是有這個說法,但這結陰親的可都是未婚的男女。」沈清道:「你亡妻是有丈夫的,百年之後,你們還是要在那邊見面的。」
「我知道要見面,可我這不是覺得對不住她嘛。」男人嘆了口氣:「此事說來話長,姑娘若是不急的話,進來坐吧。」
男人請沈清進了院子,院子裡種著一棵梨樹,梨樹下放著一個鐵盆,鐵盆上還有大半未曾燃盡的紙錢。趁著沈清觀察的功夫,男人從屋裡搬出了一張桌子,兩張凳子。隨後沏了壺茶,待茶水稍涼後,倒了一杯給沈清。
「事情是這樣的。」男人盯著院中的那株梨樹:「在我與妻子成婚後不久,她就生了病。剛開始,只是偶爾性的輕咳幾聲,咳著咳著就咳出了血來。」
「肺癆?」
「對,就是那個要人命的病。」男人拍著大腿:「也怪我,怪我沒本事,這她剛生病的時候,家裡窮,沒錢帶她去看。等賺到錢的時候,她那病已經治不好了。」
男人指著院中的那株梨樹:「這梨樹就是她生病那會種的,因為大夫說了,說梨能化痰止咳。可她到死都沒吃上一口。這梨樹也怪,只開花不結果。枉費了伺候它的那些功夫。妻子走後,我也想過把這梨樹給刨了,可鋤頭掄起來又給放了下去。留著它,就像是留著一個念想。」
「如此深情的你,又怎會生出那樣的想法來呢?你可知一旦結了陰親,她就再也不是你的妻子了!不止不是你的妻子,就連骸骨都要遷到旁人家的墳里去。」
「我這也是沒辦法。」男人捂著臉:「我今年才二十九,還不到三十歲,家中父母尚在,也盼望著我能給家裡傳宗接代,延續香火。可我若是成了婚,我該用什麼樣的身份去面對她?若我成婚後有了孩子,若我的孩子長大了,若我百年之後,我的孩子將我跟跟她們的母親合葬到了一起,黃泉路上,奈河橋頭,我又改如何與她說呢?」
「那你也不能幫你的亡妻結陰親啊?這心不甘,情不願的,你就不怕她會更加的怪罪於你?」
「我也就是這麼想想,想著要是能給她找個合適的人,她在那邊兒不也能有個人護著,能好好的過日子嘛。」男人伸長了脖子,像是要看到院子外頭:「這若是各自都又成了家,那百年之後再見,我也不用覺得我自個兒愧對她了。」
未等男人話音落地,那院子裡就憑空起了一陣妖風。隨著「砰!」地一聲,鐵盆被掀翻在地,盆中的紙錢散了一地,卻都沒有飛遠,而是繞著那株梨樹打起轉來。
瞧見那個情形,男人嚇得立馬站起來,且不停地用手抹汗。
「姑娘,咱們現在就去吧。」男人指著門口:「你瞧瞧這情形,這怕是亡妻在怪我呢。」
「你這梨樹下是不是埋著什麼東西?」沈清看著那株梨樹若有所思,再看男人,臉色都變了。
「不瞞姑娘,我在這梨樹下埋了亡妻的物件兒。」
「什麼物件兒?」
「一支朱釵。」男人道:「那還是成親第二年給買的,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卻是她最喜歡的。」
「既是心愛之物,為何要埋在這梨樹底下?這朱釵不應該隨著她一起走嗎?」
「原是這麼打算的。」男人眼神兒飄忽:「可她不是心疼我嘛,覺得我掙錢不容易,萬一日後新人進門,還要再給買新的。這臨走的時候,說什麼都要把朱釵給取下來,看著我,讓我給收好了。為了能讓她走的安心,我就順著她的意思,把那朱釵藏在了她陪嫁的箱子裡。」
「那這陪嫁的箱子?」
「本是跟她一塊兒下葬的,可東西放下去了又覺得不妥,擔心被她怪罪,就把朱釵給取了上來。」男人往梨樹那兒瞄了一眼:「這朱釵,放了不安心,留著更不安心,思來想去,也就埋在這梨樹下合適。」
「你是什麼時候遇見你亡妻的?」沈清突然問道。
男人一下子變得吞吞吐吐起來,看著沈清支支吾吾半天,竟連一句囫圇的話都說不出來。
「你好好想想,咱們邊走邊說。」沈清拿起放在桌上的那杯茶,隨手就潑在了梨樹下。
茶水剛落下去,那土壤上就滲出一片紅來。沈清瞧了,只唇角微微上揚說了句:「抱歉,一時忘了。」
「無妨無妨,這茶水也是養梨樹的。」男人往堂屋裡指了指:「姑娘先走一步,我進去取些錢來。」
沈清點頭,到門口時,特意撐開紅傘,朝著男人看去。
男人後背籠著一團陰影,仔細看,那影子就像是個婦人緊緊地貼在他身上。
跨門檻時,男人用右手捏了捏左肩,跟著扭了扭脖子。
男人看不見貼在他後背上的那團陰影,沈清可以,她清楚地看到,那影子在他跨門檻時,將「頭」擱在了他的肩上,甚至還用「手」纏住了他的脖子。
「讓姑娘久等了。」男人臉上貼著笑:「這家裡窮,有個錢也得藏起來。這藏著麻煩,取著也麻煩。」
「無妨。」
「姑娘這傘——」
「我這傘怎麼了?」
「沒什麼,就覺得挺好看的,跟姑娘你特別配。」男人乾笑著:「只是這天上也沒落雨,姑娘撐著傘,不累嗎?」
「習慣了。」沈清不想解釋,以三個字打發了男人。
當沈清問男人最近可有什麼怪事發生時,男人嘆了口氣,變得越發吞吞吐吐起來。
「不是存心要瞞著姑娘,而是我實在說不清。」男人下意識地攥住衣角。
男人告訴沈清,自從安葬了亡妻之後,這家裡就總有些怪事發生。可這怪事也不怎麼嚇人,就像沈清剛才看到的那樣,無緣無故的起風,還會掀翻一些東西。但最近幾日,男人開始頻繁做夢,夢見亡妻在那株梨樹下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