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困屍符(6)
2024-06-01 16:42:46
作者: 綰紫彤
年少時的朱炳坤與現在差不多,不善言辭,總將心事悶在肚子裡。鬱悶時,會穿過柳林巷,到那院子坐坐,跟死去母親說上幾句話。
那天晚上的月光很淡,朱炳坤從柳林巷出來的時候才發覺有些不對。
柳林巷內常有野貓野狗聚集,只要聽見一點兒動靜,就會狂吠亂叫。可那天晚上,安靜的很。當他從野狗旁邊經過時,它也只是抬著眼睛看了他一眼,便又將頭低了下去。至於那些野貓,全都臥在牆頭上,像是在躲避著什麼東西。
就在朱炳坤將目光從那些野貓野狗身上移開時,他看見了一個打扮詭異,行蹤鬼祟的人以極快的腳步進了旁邊的院子。
朱炳坤心中好奇,就裝作酒醉的樣子跟了上去。
他在那破門上敲了半天,裡面的人才把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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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暖還寒的時節,那人竟然穿著一件補丁落著補丁的短衣,褲子也是補丁的,褲腿向上挽著。他頭上帶著斗笠,斗笠壓得很低,叫人看不清楚他的長相。他問朱炳坤做什麼,朱炳坤則反問他是誰,並且指著那個破院子說那是自己的家,讓他趕緊從家裡出去。
原以為那人會驚慌失措,沒想到他卻笑了,指著隔壁說那才是朱炳坤的家。
說罷就回到那張破桌子前喝起了他自己帶來的酒。
朱炳坤愣在當地,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麼辦。可他隨後說出來的話卻更讓朱炳坤更加得不安。
「他說了什麼?」沈寂追問。
「他說我是土生人。」
「土生人是什麼?」
「就是從土裡刨出來,且還活著的人。」朱炳坤笑:「他說我身上帶有泥土的味道,而那種味道,只有在土裡埋過的人才有。說白了,他知道我被人活埋過,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朱炳坤。」
「他怎麼知道?」
「我當時也是這麼問的,他說他用鼻子聞出來的。接著他還跟我說了很多與死人有關的事情,問我願不願意跟他學,說我是天生的趕屍人。我那時才注意到,在牆角的陰影里,還站著兩具屍體。」
朱炳坤回憶著當時的情形:「他說他只能給我半個時辰讓我考慮,說半個時辰後,他就要帶著那兩具屍體回湘西,還說下次再見,我與他之間必有一個是死人。」
「母親大仇未報,我怎能離開臨江。」朱炳坤眸光決絕:「我願意拜他為師,願意跟他學那些趕屍的技巧,但我不能跟他走,我還有我的事情要做。他很欣賞我的坦誠,也願意收我為徒,並且願意傳授我一些最簡單的控屍方法,但他有自己的要求。」
「什麼要求?」
「若是它日再見,我為活人,他為死人,我要為他尋一處寶穴,風光大葬。」
「如果他是活人,你是死人呢?」
「我要隨他回湘西,心甘情願地供他驅使。」
「你同意了?」沈寂問。
「為什麼不同意?」朱炳坤反問:「即便我沒有掌控整個朱家,依著我朱家大少爺的身份,幫他風光大葬也不是什麼難事兒。後者,死都死了,還管軀殼做什麼,他願意驅使就驅使唄。」
「你就不怕……」
「不怕什麼?」
「不怕像佛家,道家說的那樣,死後不入輪迴,不能在世為人?」
「不能在世為人不是好事兒嘛。」朱炳坤笑:「這當人有什麼好的,生由不得自己,死由不得自己,是否健全由不得自己,就連妻兒都由不得自己。當你害怕被人驅使的時候,你又何嘗不是在被命運驅使。」
朱炳坤起身,看著外頭逐漸散去的血霧:「這世間很好,可我寧願不再有什麼來世。太苦了!」
「忠叔是被殺的?」趁著朱炳坤分神,沈寂出其不意地問道。
「還能是誰,姓朱的唄。」朱炳坤看向沈寂:「沈隊長莫不是以為忠叔是被我殺的?」
「不能嗎?」
「不能!」朱炳坤道:「我殺誰都不會殺他,倒不是我念舊,而是他死了,這世間就再也沒有人知道我是誰了。可沒辦法,命這種事兒,不是由某個人說了算的。」
「你剛剛提到我的白流蘇,可是忠叔在將白流蘇放回你身上時候出了意外?」
「對,那姓朱的以為最近發生的事情都是馮西河的鬼魂作祟,為了保全自己,不惜犧牲我這個兒子。當他看到忠叔偷偷將白流蘇放回我身上時,他怒了,他以為忠叔選擇了我這個少主人,放棄了他那個所謂的老爺。」
「可笑,簡直太可笑了。」朱炳坤搖頭笑著,在屋內踱步的同時,還揮舞著他那隻不用拄拐杖的手:「這個姓朱的哪裡知道,忠叔打從一開始就是我的人。他惱恨背叛自己的人,一次背叛終生不用。當他看到忠叔把白流蘇放回到我身上時,他就已經放棄了忠叔,並且想要除掉他了。」
「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捅了忠叔一刀,在忠叔倒下後,又試圖用那把刀把我給結果了。可惜啊,自古以來,反派總是死於話多。他再怎麼著,也還記得朱炳坤是他的親生兒子。我就是趁著那個機會,用他手裡的刀抹了他自己的脖子的。」
「你們見過血從脖子上噴射出來的樣子嗎?太好看了,就跟我們朱家後院裡的那個西洋噴泉似的。」朱炳坤捂著自己的脖子:「當我告訴他,我不是真正的朱炳坤,而是當年那個差點被他活埋的孩子時,他的表情簡直太好玩了。」
「他應該很震驚吧?」沈寂問。
「不,他是個很聰明的人,早在我那麼跟他說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到了我跟忠叔的關係,想到了這裡頭可能發生的事情,但他到死都想不明白,我這麼一個打從外頭來的孩子是怎麼收服忠叔的。」
「你沒有告訴他,你母親跟忠叔的事情。」
「我為什麼要告訴他?」朱炳坤的眼神逐漸變得瘋癲:「我就是要讓他死不瞑目。」
「那朱夫人呢?」
「她啊?」朱炳坤不屑地看了朱夫人一眼:「當初她找到我的時候,就是讓下人這麼對我的。我只不過是用她當年對待我的方法對待她了而已。」
朱炳坤撩起朱夫人的頭髮:「你們瞧瞧她這個樣子,可真是難看,不曉得那地府裡頭的黑白無常來帶人的時候會不會被她給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