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殺妻(2)
2024-06-01 16:41:31
作者: 綰紫彤
玉林站在那裡,喉結挺住,眼睛都沒敢眨。他不是三歲,知道活人不可能見鬼。
揉了揉眼睛,終於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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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包車上沒有人,車前也只有一個帶著草帽,披著蓑衣的車夫。見玉林站著不動,不耐煩地催促他:「走不走?走的話上車,不走的話趕緊讓開。」
「走。」
玉林抹去腦門上的冷汗,抬腳上了黃包車。
小夥計瞅著玉林不對勁,小聲問沈清:「掌柜的,這人怎麼了?」
「沒怎麼!」沈清暼了玉林一眼,說:「做賊心虛,見了鬼。」
「這大白天的還能見鬼?」小夥計搖頭:「新鮮,真是新鮮。」
玉林領著沈清進門的時候,剛好聽見兒子喊娘,那一聲聲撕心裂肺地哭喊,讓他多多少少產生了那麼一絲悔意,想著有個病娘在,總比沒有的好。可那絲悔意很快就被牆角的藥渣給擊碎了。
孩子需要病娘,他卻不需要病妻,那樣壓抑的日子,他受夠了。
低矮的房屋內,鄰居們正在幫忙收拾,聽見狗子喊爹,一個個將頭抬了起來。沈清放下傘,踩著三寸細高跟進了屋子,明媚的臉龐,猶如一道光,瞬間吸引住了所有目光。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鄰居阿婆,她顫顫巍巍走上前,眯著眼睛問:「是沈掌柜吧?狗子她娘心裡有怨,不閉眼吶。」
「阿婆莫急,我來看看。」
沈清走到床前,只見面容消瘦的女人,陷在一床爛棉絮里。散開的頭髮很長,髮絲乾枯無光澤。嘴唇泛白,嘴角處還有潰爛的痕跡。
掀開棉絮,看見的是一具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身體。身體上纏繞著紅線,應該是鄰居阿婆的主意,想要用這個方法,將她的身體恢復成正常模樣。
「活人封口要塞錢,死人冤死要封眼。」沈清兩指一夾,自旗袍的袖口中抽出一張黃符,蓋在女人的眼睛上。「她不是病死的,是被人毒死的。」
「什麼?被人毒死的?」阿婆吃驚地看著沈清。屋內那些前來幫忙的鄰居,則直接將目光匯聚到了玉林身上。
玉林再次慌了起來,他衝到沈清面前,指著她的鼻子道:「你在胡說什麼?我妻子是病死的,是病死的。」
「可她說不是!」沈清一臉無辜:「她說她是被你毒死的。」
「她說?」玉林似笑非笑:「我妻子人都涼透了,她用什麼跟你說的,用嘴嗎?」
「說話不用嘴,難道用眼睛啊?」
沈清打了個響指,只見女人緩緩坐起,嘴巴一張一合,叫著的正是玉林的名字。
玉林嚇得後退,嘴裡念著:「不可能!這不可能!死人是不會說話的!是你在搗鬼,是你在裝神弄鬼,嚇唬我們。」
說話間,玉林目露凶光,直接拿起放在一旁的筷子,朝著沈清扎過來。
沈清側身,玉林來不及收腳,衝到床邊。
手裡的筷子被他的妻子狠狠咬住。
玉林瘋了,開始用手撕扯妻子的頭髮,在眾人驚懼的眼神中,硬是扯下了女人的一塊頭皮。
小夥計最是機靈,見情況不對,放下手裡的東西去警察局裡報了案。
只一炷香的功夫,臨江城警察局的沈隊長就帶著法醫趕了過來。
沈寂進門時,那發了瘋的玉林已經被五花大綁地按在了牆角。沈清捂著狗子的眼,站在玉林旁邊。鄰居阿婆,正在給女人縫頭皮,縫一針哭一聲。
法醫從未見過這樣詭異的場景,站在門口,不知如何是好。沈清努嘴,說了句:「死者名叫張繡,二十二歲,是這個男人的妻子。三年前患病,因為無錢醫治而導致病情蔓延。據目測,張繡臥床至少有兩年半,下肢有明顯的潰爛極其萎縮症狀,初步懷疑,她的下肢已經沒有了感覺。」
見法醫發呆,沈清繼續道:「據鄰居反應,張繡患病之後經常咳嗽,偶爾還會咳出血來。我剛剛已經給她把過脈,如若診斷無誤,她的肺已經爛掉了。」
「肺,爛掉了?」法醫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這麼嚴重的病怎麼不去治呢?」
「喏。」沈清示意法醫看屋內的陳設:「很明顯,家裡窮,看不起。」
「那這毒殺妻子……」
「久病床前無孝子,更何況還是與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丈夫。」沈清看向玉林:「他也是熬不住了吧。妻子患病,卻無錢醫治。自己採得草藥,對妻子的病情毫無益處,甚至還加重了妻子的病情。兒子年幼,尚需照看,他總要騰出手來出去謀生吧。」
「那也不能殺妻吧?」
「所以我讓夥計報了警。」沈清看向法醫:「同情歸同情,原則歸原則,我總不能讓這個可憐的妻子死不瞑目吧。」
法醫看向女人的眼,那張恍若黏在眼睛上的黃色符紙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遮眼符,等你們把案子審清楚了,把該抓的人都給抓了,待死者心中無怨時,符紙自然脫落。」
「這是什麼原理?」
「祖宗秘術,至於原理嘛,得問祖宗去。」沈清將狗子推到沈寂跟前:「放在窗戶上的那隻碗就是證據,碗底的那些粉末應該是紫藤粉。紫藤有毒,誤服可引起噁心、嘔吐、腹部絞痛。正常來說是死不了的,可她患病多年,身體虛弱,已經經不住那些毒粉的折磨了。」
「你是誰?」沈寂攔住想要離開的沈清:「你跟陳玉林是什麼關係?」
「我是來送東西的。」沈清掏出一張名片來遞給他。
沈寂冷眼看她,沒有伸手。
沈清唇角上揚,用手扯開沈寂的外衣口袋,將名片放了進去。
待沈清走後,沈寂才將名片拿了出來。正面寫著她的鋪號和名字,背面則是她所售賣的東西,壽衣香燭,元寶紙紮,一應俱全。
更新奇的是,那些小字既不是胡亂堆砌的,也不是規規矩矩擺著的,而是排成了一個棺材的形狀。
一陣冷風襲來,沈寂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
牆角,玉林對於自己殺妻的罪行供認不諱,至於原因,則像沈清說的那樣,他是受夠了病妻的折磨。玉林告訴沈寂,他與妻子的那些感情,早已經被妻子的痛苦呻吟一點點地給消磨殆盡了。眼下的他,只想解脫。
沈寂拿著那隻碗,走到玉林跟前,蹲下:「為何是現在?」
「什麼?」玉林避開沈寂的目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已經忍了三年,為何不再多忍一個月?」沈寂道:「她已經病入膏肓,撐不了多久了,你又何必以身犯險,背一個殺人犯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