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江萍

  大多數時候，刀槍劍戟比溫言軟語好用。

  那伙人這時候才是真的不敢再試圖拿狗血、藤條了，但也只是礙於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所以不敢真的做什麼罷了，嘴上卻是並不肯停，仍在絮絮叨叨：「怎麼就要讓外鄉人插手了？外鄉人來了也是不頂用的。」

  江父是一個有些懦弱的男人，只是這一點從之前他撒潑打滾的時候半點沒看出來罷了，當他撒潑打滾的時候看起來的確是有幾分厲害，但是當他面對自己的同鄉人時，他就變得十分懦弱了，因為他的確是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小了許多，語氣也變得有商有量，好聲好氣的對自己同村的人道：「並不是不肯下葬，只是這事的確是有些蹊蹺的，總不可能就不管了吧？」

  「什麼蹊蹺不蹊蹺的，說不定就是你兒子平常作威作福慣了，現在啊……就是被天給收了！」

  說著說著那伙人就嬉笑起來，這時，只聽站在後面的那女子冷聲道：「如果不肯立即下葬就是晦氣，那麼官府是不是也可以說你們，在事情沒調查清楚之前，就貿貿然喊著要下葬，誰知道你們做了什麼呢？」

  此話一出，那伙人的臉色立即便不好看了起來，其中一個年輕些的更是立馬就鬧了起來，「你在這胡說些什麼！」

  溫魚嗤笑一聲，淡淡道:「是不是胡說你們自己心裡有數，我倒是的確很想知道，你們到底多恨江康，才會連死因調查清楚都等不及，就喊著要下葬？」

  那些人本來也就是虛張聲勢，溫魚雖稱不上疾言厲色，但也確實在說話上是沒客氣的，更何況其實平安村的人雖然不認識他們幾個，但都聽說了可能是從京城來的人。

  既然是京城來的，那就說不定……真沒那麼好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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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也不知道是怎麼的，那伙人就沒說什麼就退下了，江父臉上的愁容卻半點未解，溫魚說:「你是覺得他們還會再來，是不是？」

  江父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說:「我們這裡……橫死的人通常都會被認為是晦氣的所在，既然是晦氣，便要立即入土為安才好。」

  溫魚眉心微蹙，「這個時候是不分男女的是嗎？」

  江父有點沒太聽懂她的意思，但還是下意識道:「晦氣這回事……哪裡還分男女？年紀輕輕便橫死的，必然是惹怒了上天的……」

  溫魚挑了挑眉，提醒道:「你剛剛說的好像是你自己的兒子。」

  江父頓了頓，隨即不知想到了什麼，只是擺了擺手，並未說什麼了。

  幾人進了江家，屋子並不大，擺設雖然稱不上簡陋，但也絕對夠不上豪華二字。就是挺普通的一個四合院。

  江父介紹道:「正對著門的兩間是我在住，旁邊一左一右的……是我大兒子江康、二兒子江陽住的。」

  幾人點了點頭，溫魚注意到那邊角落處還有一個特別小的屋子，緊挨著茅房的，他問到那邊那間房也有人住嗎？

  江父聞言，臉上的尷尬一閃而過，半晌才低聲道:「那個是我女兒江萍的屋子。」

  溫魚:「……」

  她問:「哪個萍？萍水相逢的萍？」

  「萍水相逢是什麼？」江父茫然。

  溫魚:「就是三點水加個草字頭，底下一個平時的平。」

  」是……是這個……」江父訥訥道。

  「你女兒……就是被選為祭品的那個。」溫魚說。

  江父瞪大了眼睛，「你……你怎麼知道的！」

  他說話時太激動，沒注意控制自己的音量，反應過來後連忙就住了聲，低聲急急地說:「這話可不能亂說呀！我們家從來沒承認過這事兒，而且我們也沒讓她真的去獻祭呀…說到底……不還是……不還是讓她跑了嗎？」

  他嘟嘟囔囔道:「就因為這事，村裡的人說了我們多久……」

  溫魚垂眸，道:「被選為祭品之後，村子裡的人是不是就會給你們家一些優待，或者說銀錢？否則你們怎麼會把她養到這麼大。」

  江父點了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我們這地方本來就是這樣的，這些都是命罷了，如果要怪，那也只能怪她出生在了這個地方，她如果在京城，我是在其他什麼富裕的地方，那豈不是就過得跟千金小姐一樣？只是在我們這個地方……命不好。」

  他其實說不出什麼來，因為其實他自己心裡是很清楚的，這樣是不該的，因為一個莫須有的事情，要殺掉一個生命，是沒有道理的。

  但他又同時告訴自己，他這樣沒有錯。

  他絮絮叨叨的說著:「當初她生下來本來是要被掐死的，但是村里來了人，說她命格挺好的，說等她將來十六歲之後就可以選做祭品了，我知道祭品是什麼，但是我覺得這是每個姑娘都要經歷的事情，對吧？」

  沒人理他，甚至沒人說話，直到顧宴抬了抬下巴，對一間屋子道:「這個是江康的？」

  江父連忙點頭。

  他把屋門打開，裡頭泛出一股子怪味，屋主人的個人衛生顯然是極差的，這一點在進屋之後也能得到進一步驗證，江父的臉色卻是習以為常，估計是習慣了。

  屋子其實挺簡單的，只有幾個必備的家具，但是東西都擺放的亂七八糟，溫魚一邊翻閱著他書桌上的東西，一邊問道:「他上過學嗎？」

  江父說:「沒有。」

  「那他認字嗎？」溫魚說。

  江父頓了下，猶豫道:「應該是認識一些的，雖然沒上過學堂，但是萍萍挺聰明的，不知道去哪找了誰幫她認字，連帶著她也教了下兩個哥哥。」

  溫魚拿著書桌上的一張信紙，抬頭和顧宴對視。

  江父也是不認字但大概知道一些常用的，他也忍不住過來看，結果看了之後，臉上登時就如火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