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下意識動作

  溫魚說:「因為正常情況下來講，我這裡說的是正常情況——不包括袖珍腳這種情況。」

  「正常來講，人的身高一般是腳長的七倍，這個並不是特別準確，但是用來測算鞋印也差不多夠了。」

  學徒還是沒懂。

  溫魚想了想，打量了一下他，說:「我如果猜的沒錯，你的鞋長應該是七點五或者七點六寸的樣子。」

  學徒眼睛圓睜，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溫魚一攤手，「你師傅應該教你這些了，你咋忘了呢。」

  

  學徒：「……」

  他訥訥道：「我……學藝不精。」

  溫魚心想確實，你還挺實誠，但她沒說什麼，而是盯著那鞋印又看了看，隨後她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幫個忙，把我仵作箱子裡的透鏡拿過來。」溫魚說。

  學徒連忙遞上透鏡，溫魚拿著透鏡，對著鞋印仔細看了看，隨後下了推斷，「這是大腳穿小鞋。」

  學徒更懵了。

  溫魚解釋說：「就是字面意思，算是在犯罪現場比較常見的一種，人穿著比自己的腳小一些或者是小很多的鞋子，表面上看起來沒有問題，但實際上問題是非常明顯的，你過來看——」

  「可以看出這裡鞋印後跟比較重，但?積?、鞋跟後邊緣重壓明顯，但是腳?部位壓又比較一般，反映不出，鞋?掌部兩側邊緣在平?鞋印中反映少，在?體鞋印中反映虛，這就足以看出，真正穿著鞋的人，是一個腳長大於鞋長一些，但又不是大的特別多，所以能塞進去，但走路時會比較痛苦，因為人沒有辦法在這種情況下調整自己的足跡，讓自己的足跡看不出問題。」

  不論是大腳穿小鞋，還是小鞋穿大腳，都是犯罪分子覺得很精妙，但其實拿個透鏡一驗就看出來了。

  「大腳穿小鞋，減層鞋印……昨天晚上沒下雨，腳印頗深，但是足底花紋很淺，幾乎沒有花紋，看來這雙鞋不是很貴，並且腳印的主人和死者說了好一會話。」

  學徒很是驚訝，磕磕巴巴道：「就一雙鞋印，你也能看出這麼多門道來？」

  溫魚笑了笑，「那是自然，很多時候不僅是鞋印這種，就連死者鞋底黏著的例如花草、蚊蟲，也能為破案提供證據。」

  學徒臉頰微紅，直到幾人回程，腦海里全飄蕩著溫魚那個淺淺的笑意。

  他早知道大理寺里有個女仵作，還聽說她斷案特別厲害，他自己是窮苦人家出身，當初也的確是沒辦法了，才會入了這行，找老仵作拜師學藝，老仵作在大理寺任職，他便有時也能跟著在大理寺看看案子，老仵作在案件上經驗老道、成熟，帶過的徒弟也不少，他在那裡受益良多。

  可是說到底學徒的年紀還是小了些，驗屍這東西第一次看覺得嚇人、驚悚，但多了就更多的是麻木和噁心，屍體腐臭的味道、流淌的屍水，死不瞑目的表情，這些都讓他無數次後悔入了這行。

  這人一旦心思活絡起來，就容易走神，也正因如此，學徒很多東西是真的學了就忘了。

  他來大理寺沒多久，也很少看到溫魚，主要是她身邊總是跟著兩個看起來凶神惡煞的護衛，都沒人敢靠近她了，他本來還覺得溫魚肯定是性子囂張跋扈，不好相處的那種，沒想到長得這麼好看，說話還這麼溫溫柔柔的。

  學徒心裡暗暗的想，自己要更努力才行，更努力才能配得上她。

  ……

  出乎意料的是，死者的身份很快就得到了證實。

  因為她是個很出名的人。

  她姓向，單名一個蟬字，名叫像蟬，向家是做胭脂水粉生意的，京城裡的點妝閣就是向家的產業，以一個商人的角度來看，向家雖然說在社會地位上並不如讀書人，但是他們家也確實有錢，有錢的人，日子過得總是比窮人來的舒服的。

  向蟬是向家獨女，當初繼承了家裡的產業，便招了一個男人入贅，這個男人是個讀書人，名叫陳俊，但其實根據大理寺收集到的東西來看，陳俊的這個所謂讀書人就是個遮羞布的存在，因為到目前為止，他已經三十幾歲了，還是啥也沒考上。

  來認屍的人是陳俊，身形很消瘦，身上穿著一件料子很一般的長袍，看起來倒是挺儒雅的，他已經去停屍房看過屍體，所以表現的還算淡定，只是眼眶微紅。

  不過他看起來非常拘謹。

  溫魚忍不住看著他，他坐在椅子上，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膝蓋上，背脊微彎，見到溫魚走過來，連忙下意識就要跪，溫魚趕緊讓他別跪了，他才不安的搓了搓手，自己坐下了。

  溫魚讓他不要緊張，然後自己也落座了，她先沒有開口問話，而是耐心的等著陳俊說話，但隨即溫魚就發現了另一件事——他的眼神很閃爍，非常飄忽。

  溫魚很少在這個年紀的男人臉上看到這種眼神，就連之前那位被生活壓垮了的李燃，他的目光雖然黯淡，怯懦，但也沒有這麼不安飄忽過，陳俊的眼珠子總是在小幅度轉動，他深深的低著頭，像是要把腦袋埋進哪裡似的。

  他這個樣子，簡直就像是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一般。

  最後還是溫魚率先說：「陳俊，你妻子的事情我們也很遺憾，但是現在我們需要你提供一些東西給我們，難道你不希望早日抓到兇手嗎？我希望你能再配合我們一點，她是什麼時候離開家的？那天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可有什麼異常？」

  陳俊沉默。

  溫魚見陳俊還是一臉窩窩囊囊躲躲閃閃的樣子，她眉心微蹙，語氣重了些，「這真的很重要，她死的那麼突然，難道你不希望快點抓到兇手嗎？」

  結果她她話音方落，就捕捉到了陳俊有一個飛快的搖頭動作。

  這種通常是一個人下意思的動作，這甚至有時候不取決於人的控制，這隻代表了人的第一反應——陳俊並不希望兇手被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