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成萬物
2024-06-01 15:47:49
作者: 周月亮
嘉靖四年,廣西田州(今百色、田陽、田東)的土司岑猛屢次侵犯鄰部,又不聽徵調,領著土著與統治政權作對。朝廷派都御使姚鏌去征討。用了一年多時間,姚鏌攻殺岑猛,田州改設流官。朝廷也論功行賞完畢。但岑的餘部盧蘇、王受等復起。姚鏌又糾集四省兵力征討,許久不見效。桂萼本來不同意用陽明,礙於張璁的面子,勉強委派陽明總督兩廣及江西、湖廣軍務,給他處置事變的全權:該剿該撫,設流官土官,隨宜定奪,還要處理前任的功過。最後叮囑了一句,不許推辭。
陽明還是推辭,上了一封情詞沉摯的謝絕書,說自己痰疾增劇,若半路死了,就壞了國家大事。而且土官仇殺,其勢緩,不像土匪嘯聚時刻都在塗炭生靈,容易調停。姚鏌老成,一時利鈍,兵家常事;他建議朝廷委姚全權,給他時間。若最後還是不行,他向朝廷推薦了兩個人。
不能說他滑,只能說他有曲成萬物的良好願望,不願意生事,不願意結怨,也忠君體國。但這其中也有官場規則的狡黠,至少朝廷把這視為一種要價。很快就讓姚退了休,敦促王儘快上路。
他此時的日子——如果他不出征還將繼續的日子——用他自己的話說便是:「古洞閒來日日游,山中宰相勝封侯。」(《夏日游陽明小洞天》)新的抉擇使他有些兩難。
他並未朝聞旨意連夜出發。經大禮議產生的新班子讓陽明深為憂慮,他的講學事業規模日起,他一向追求並為之奮鬥的用心學代理學的大業初上軌道,他對自己的身體心中有數,他怕他死後學說會發生先俗後雜的變化。但是,對於事功,他還是有興趣,老死牖下,不是他的心志。他畢竟才五十六歲。
六月下的委任,他八月才決定出征。他隆重地寫了一道學規,名為《客座私祝》:
但願溫恭直諒之友,來此講學論道,示以孝友謙和之行,德業相勸,過失相規,以教訓我子弟,使無陷於非僻;不願狂躁惰慢之徒,來此博弈飲酒,長傲飾非,導以驕奢淫蕩之事,誘以貪財黷貨之謀,冥頑無恥,煽惑鼓動,以益子弟之不肖。嗚呼!由前之說,是謂良士;由後之說,是謂凶人;我子弟苟遠良士而近凶人,是謂逆子。戒之戒之!
這道學規曾被許多書院刻石立碑地加以「引用」,如保定的蓮池書院現在還存有陽明手寫體的這道學規的碑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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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八,他離開山陰——永別了山陰。他坐船從姚江自上往下漂流,他即使沒有永別的預感,也應當並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