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六章 姚夫人

  姚夫人這悲痛欲絕的樣子，並不像是來故意找茬的。

  雖然聽說了自家女兒病逝的經過之後有些痛苦，也質疑了幾句，但是在認清這個事實之後，她並沒有顯得多麼憤憤不平的樣子。

  

  反而她只是默默地垂淚，一直拿絹子按著眼角。

  本來準備好了想要反擊的許宓突然有些說不出口了：「姚夫人，秦雲她已經走了，您這麼難過，想來她若是知道，也會覺得不安的……您和姚大人還是要保重身體的好。」

  琳昭儀是被家人強行送進宮來的沒錯，但是這不代表姚夫人就是想要送琳昭儀進宮的。這種為家族爭光的事情，肯定是父親在做主，而以許宓的經驗來看，母親多數都是心疼女兒的。

  一個婦道人家，雖然是朝中大員的妻子，但是也是孩子的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時候，心中必定滿懷悲痛，甚至沒有空去質疑孩子離去的真相。

  姚夫人揩了把眼淚：「皇后娘娘仁慈，雲兒的身後事辦的極盡榮光，陛下也給了個琳肅貴妃的封號，妾身心中感念……如今給雲兒上了香，妾身便也，便也了了一樁心愿了……」

  她越說哭得越凶，手中拭淚的手帕幾乎都要濕透了，但是卻仍然止不住自己的淚水。

  許宓猶豫著，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將自己的帕子遞了上去：「姚夫人且莫要再哭了，秦雲她……她會難過的。」

  抽抽嗒嗒的姚夫人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千恩萬謝地接過了許宓的帕子：「妾身……妾身也知道。妾身只是有些控制不住……雲兒她走得突然，不僅是妾身，就連妾身夫君都無法接受……多謝娘娘掛懷。」

  計劃著讓琳昭儀假死離開後宮是一回事兒，真正看到姚夫人的眼淚又是另一回事兒。一個母親樸素的思念女兒的心情幾乎打動了許宓，她甚至想過是否要將琳昭儀的下落和盤托出。

  可是這個念頭僅僅只是一閃而過，就被她自己趕緊否定了。

  不能這麼做，絕對不能這麼做。

  如果真的把琳昭儀的情況和她家裡人說了，不僅琳昭儀和慧眼陳生有危險，就算凌賦的皇位和自己的皇后之位都會遭到衝擊。

  眼前的婦人再悲傷，自己也絕對不能生出半點可憐她的念頭來。

  趁著姚夫人還在抹眼淚，她趕忙搖了搖頭，把這種危險的念頭從自己腦海里趕出去。

  她只是柔聲不停地安慰著：「本宮知道姚夫人心中所想。雖然本宮還非人母，但是本宮也曾經失去過至親之人，姚夫人此時心中的傷痛……本宮完全能理解。夫人不如去本宮的未央宮中坐坐，收拾一下心情。」

  戶部尚書姚大人並非寒門出身。姚家一直以來都是大凌的大家族，他又天資聰穎，一路做到戶部尚書。他娶的夫人，自然也是門當戶對的官家小姐。

  所以，就算姚夫人有多麼在意自己的女兒，此時心裡又有多麼傷感，聽到皇后娘娘提起自己曾經失去父母的過往，心裡仍然知道自己不應該讓皇后娘娘跟著傷心。

  對於她們來說，皇后娘娘是主子，她只是臣婦，若是因為自己心裡不舒服而引得主子也傷感了起來，那麼自己是有大罪過的。

  於是她趕緊止住了哭泣的聲音：「娘娘剛才勸妾身不要難過，妾身心裡明白，只是一時半會兒做不到。如今娘娘也切莫因為妾身的反應而勾起心中的傷心事才好。雲兒她……有娘娘照顧，是她的福氣。」

  「可本宮到頭來也沒有保住她。」許宓的聲音幽幽，「本宮去照顧過那些時疫病人，本宮本來以為自己也可以照顧好秦雲，但是……讓姚夫人失望了，是本宮的過錯。」

  「皇后娘娘千萬不要這麼說！」

  開玩笑，她心中對於皇家和後宮是有怨氣，但是給她十個膽子也不敢把女兒病逝的原因怪罪在皇后娘娘頭上啊！

  姚夫人連忙擺擺手：「皇后娘娘照顧雲兒盡心盡力。剛才妾身進宮的時候都聽宮人說了，娘娘不顧自己感染的風險也要去照顧雲兒，妾身十分感念。如今已經給雲兒上過香，妾身知道她從前在宮中過得一切都好就可以了。其他的……妾身不再奢望，今日多謝皇后娘娘。」

  聽她的這個意思，竟然是要離開了。

  許宓心裡長舒了一口氣。再和姚夫人說下去，她可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忍住不要透露琳昭儀真正的去向。既然姚夫人現在要走，那可是給了她一個特別好的喘息的機會。

  不過她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夫人要走嗎？不在這裡多留一會兒了嗎？本宮已經派人在未央宮安排好了茶點……」

  姚夫人搖搖頭，語氣堅定：「妾身還要回家將今日之事都告訴夫君，就不再打擾皇后娘娘了。」

  說完，她不容許宓拒絕，向許宓施了一禮：「今日多謝皇后娘娘開恩！妾身才得以進宮祭拜小女。小女在宮中之時多次得到皇后娘娘的照拂，這些小女都曾經有寫信告訴過妾身。妾身在這裡，替小女謝過皇后娘娘。」

  她說著，眼圈又紅了：「小女無福，不能在後宮中長久侍奉陛下。陛下和皇后娘娘給了小女那麼多哀榮，妾身和夫君無以為報，只望陛下和娘娘一切平安，幸福和樂。」

  這不一定是夫君的願望，但一定是她自己的願望。

  夫君身為人臣，心中想法必定有許多彎彎繞繞之處。而她身為命婦，卻沒有那麼多顧慮。誰對她的女兒好，她自然就感激誰罷了。

  如今看到這樣，她心中除了哀慟就是感念天恩，不再有其他的想法。

  見姚夫人去意已決，許宓也不再強留：「這些都是本宮應該做的，夫人不必太過掛懷。秦雲遺留下來的東西，稍後本宮會派人收拾好之後送到府上。桃子，找人來好好送夫人出宮。」

  桃子應了聲，走向姚夫人，伸出手去：「夫人，請跟著奴婢往這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