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章 真相

  許宓沒想到她會這麼問，嚇了一跳，連忙解釋道：「沒有……這些事情都是擺在明面上的，本宮能看出來也沒有什麼稀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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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顯然琳昭儀有些生氣。但她身為嬪妃，在皇后面前並不能沒有尊卑之分。她強忍著自己內心的感受，就連說的話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娘娘既然能喊了那慧眼陳生入宮，必定是已經打聽過了，再有心試探臣妾的。」琳昭儀的語氣不容置疑，「只是娘娘，嬪妾這麼信任您。以您和嬪妾的關係，直接問嬪妾就是了，何必這樣呢？」

  許宓很無奈，她心想，就算是當時直接問琳昭儀她也不會承認呀！

  但是她不能把這個話說出來，只能笑著給自己解釋：「琳昭儀，本宮不相信如果直接問你你會說。況且我對你也沒有惡意——如果有惡意，我就不會現在來問你，對不對？」

  她確實沒有惡意，她只是想知道琳昭儀是否會選擇出宮和慧眼陳生在一起罷了。

  如果琳昭儀選擇出宮，那她自然全力幫助。如果琳昭儀選擇在後宮了此殘生，她便盡心盡力地照顧她就是了。

  為了安撫琳昭儀的情緒，她端起茶壺來為琳昭儀倒了一杯茶。

  茶水從高處的茶壺裡傾倒到茶盞中，略微濺起一些水珠，落在茶盞周圍，仿佛為茶盞畫上了漂亮的花紋。

  許宓的動作很輕柔，水流又細又小，潺潺不絕。

  在這樣的水聲中，琳昭儀的心也奇異地有了些變化。

  茶水仿佛帶走了她心中的一部分怨氣。雖然她還是有點生氣，但是至少沒有再責怪許宓的意思。

  她只是在和自己生氣。為什麼這麼隱秘的事情能讓皇后娘娘看出來了？自己對那個人的心思，為什麼就不能再收一收？

  許宓靜靜地看著她，一言不發，只是在等著琳昭儀自己想明白。

  一杯茶水倒完，許宓把茶杯往琳昭儀面前推了推：「喝點茶潤潤嗓子吧。」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特殊的令人放鬆的魔力，像是怕驚醒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琳昭儀似的。

  琳昭儀沒有動。

  一陣風從窗外吹來，吹得琳昭儀頭上的步搖輕輕抖動。

  過了很久，久到許宓坐得腰都痛了，琳昭儀才低聲說了一句話。

  她說：「娘娘，你真的不會說出去嗎？」

  多虧了許宓沒有走神，一直全神貫注地看著琳昭儀。否則以琳昭儀的這點聲量，她根本不可能聽見。

  許宓打了個激靈，反應了過來：「本宮能保證。你相信本宮——如果本宮想要說出去，那你我就不會坐在這裡了。」

  琳昭儀看著她，似乎要在許宓的臉上盯出一個洞來。

  但是她終於還是點了頭：「好，皇后娘娘，嬪妾相信你。」

  在這天下午，許宓終於聽到了琳昭儀故事的真相。

  完完整整的真相，不完全是她調查出來的那樣，也不完全是她想像的那樣嗎。琳昭儀的故事比她想的還要讓人無奈，那是一對相愛的情侶無法對抗家族和世俗的無奈。

  他們想過很多種方法，有些時候甚至決定要去做了，但是最後他們都放棄了。

  在這個世界上，他們有很多在意的人，父母、家人、朋友。他們的世界裡並不僅僅只有對方。做不到這麼自私，他們就註定不能在一起。

  許宓聽得幾乎落淚，但她還是忍住了。她不能在嬪妃面前流淚，更何況這個嬪妃在和她講的是自己和不是皇帝的其他男人的故事。

  她什麼也做不了，想要安慰一下琳昭儀，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能讓眼神更溫柔、更溫柔一點，試圖用自己的柔軟包裹住琳昭儀的傷痛。

  琳昭儀講完，才抬頭看向許宓。

  她的眼睛裡浮現出盈盈的淚光，但是眼淚卻並沒有滴下來。她努力地把眼淚往肚子裡咽，嘴上卻還是倔強地想找許宓問一個答案：「娘娘，嬪妾這個樣子是不是咎由自取？」

  許宓被她的問題問得一愣：「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嬪妾如果一開始就老老實實當一個大家閨秀，不出門，也不去賣扇面，那就不會遇見他。不遇見他……自然也不會有這麼多妄念和痛苦。」

  她說自己對慧眼陳生的感情是「妄念」，因為她根本不覺得自己應該和慧眼陳生在一起。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貪婪才會產生的，她也因為自己的貪婪而感覺到非常痛苦。

  許宓不知道要怎麼和她說，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人有對別人產生感情的權利，並不是因為琳昭儀她是朝中重臣家的女兒，就必須接受自己入宮成為宮妃的命運。

  她把手放在琳昭儀的手上，思考了一會兒，才艱難地開了口：「這不是你的錯，琳昭儀……不，秦雲，這不是你的錯。」

  姚秦雲，這是琳昭儀的閨名。許宓喊這個名字，就是想告訴她，她的身份不是皇帝的后妃，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女。

  琳昭儀在講完了自己的事情都沒有落淚，但是聽到許宓的這聲「秦雲」，她卻終於沒有忍住，大滴大滴的淚水順著臉頰滾落。

  她心裡也清楚，許宓能這樣和自己說，是背棄了一個皇后應有的責任，純粹作為一個女子對另一個女子感情的判斷罷了。

  「你不要哭，聽我和你說。」看見琳昭儀落淚，許宓都有些手足無措了。

  「你是人，只要是人，就免不了有七情六慾。對慧眼陳生……對他的感情不是你能控制的，這不是你的錯。你和他不能在一起，這是家族對你的桎梏，也不是你的錯。你們相愛而不能在一起，何錯之有？錯的只不過是朝堂罷了。」

  她直視著琳昭儀的眼睛：「如果不是因為朝堂不穩固，皇帝不會要遴選朝臣家中之女入宮；如果不是為了讓自己在朝堂上更進一步，你的家人也不會讓你入宮——說來說去，不過是為了那點權力罷了。」

  這話根本不可能從皇后口裡講出來，琳昭儀聽著，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許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