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安魂水

2024-04-30 20:22:33 作者: 鳥去烏來

  艋舺三朽的二爺三爺,兩個老頭足足琢磨了四十餘天,可算熬出一鍋令他們滿意的湯藥。

  我呆在浴盆里都快被泡爛了,像個浮屍一樣,本以為終於可以出來了,然而他們研製出來的湯藥根本不是內服,而是外用!

  爺爺讓師叔們搬來一個特大號的浴桶,把三爺爺熬好的藥湯一鍋一鍋倒進去。

  也難怪,以我現在的身姿,泡在原來的浴盆里放滿水,可能9:1的比例都是為了湊個整數1才說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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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我可遭了老罪了,戴著潛水鏡和游泳時用的管子呼吸器,整個身體都悶在灼熱的木桶里,感覺自己快被燙熟了!

  爺爺一邊盯著水溫不停加熱,一邊死命把我的頭反覆按回藥湯里,名符其實的煎熬啊!

  當時我想死的心都有了,不知何時才有「出頭之日」。不過也正是那個時候,練就了我異於常人的肺活量。

  我在木桶里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不曉得自己苟延殘喘了多久,只記得沸熱的藥湯一點點蒸發後,又一次次被重新蓄進來的聲音。

  我一直在木桶里忍著、熬著、受著……

  後來加熱的次數漸漸少了,我也慢慢適應了,感覺裡面很溫暖,有種說不出的安全感,就像躺在媽媽腹中的搖籃里一樣。

  我太累了,睡著了……

  夢見和一個年齡相仿的女孩兒一起睡在搖籃里,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我們互相看著對方,一起長大,一起玩耍,一起在山頂的蒲葦中奔跑,一起在溪邊的大樹下盪鞦韆。

  她每次都盪得比我高,繡滿花瓣的裙子像一朵迎風飄逸的流雲,托著她忽前忽後,時高時低。

  我們躺在溪水上,一沉一浮地順流而下,一同驚聲跳下瀑布,在匯集的湖水中嬉戲。

  女孩兒帶著我一路潛到湖底,我們在一處斷崖上採摘珊瑚,在水草間與魚追來游去。

  我快憋不住氣了,想拉她上去,她卻笑著沖我擺擺手,游向了斷崖更深邃、更淒暗的水域……

  一口濃重苦辣的「湖水」讓我醒了過來,之後疹子就褪了,我也有個人樣了。

  只不過在接下來的一年多里,我每天都要把濃縮成膏狀的「安魂水」稀釋後泡澡,因此這種藥味對我來說,簡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安魂水是三爺爺和爺爺一起開發出來的,所以它同屬於兩個門派。

  按照巾門的規矩,它只能用在神農派和瞳天蝶的門人身上,如果外人要用,必須得到兩個門派許可才行,就算極有緣契的三足金烏也不例外。

  自我之後,未曾聽說過安魂水再被使用的消息,最起碼瞳天蝶這邊沒有。

  若是兩個門派都守行規,那我鼻子前面這個飄著安魂水味道的人,極有可能是神農派的門人。

  那我還他媽裝什麼瞎子呀!

  要是不認識的人倒好了,以瞳天蝶和神農派的淵源,放到古代絕對是曾經結過親的武當和峨眉,放到現在怎麼說也算是兄弟單位。

  我裝瞎賣傻這件事倘若傳到神農派的耳朵里,不成笑話了嗎。

  曾經天資甚高,被普遍看好的靈童「小花裙」,如今卻像個落魄的童星一樣,已經墮落到使用盲遁和傻子遁的地步了,尤其不能讓小師妹癸玲瓏聽到,否則不得挖苦我一輩子嘛!

  唉呀,我這是怎麼了?小時候的伶俐勁兒都跑哪兒去了?為什麼現在越來越齷齪了呢?

  還故作高明扮瞎子,我大大方方地轉身就走多好啊,去他娘的吧!我把眼珠往下一翻,心說愛誰誰!絕不能再這麼扭捏不堪了!

  眼前一片模糊,腦子也昏沉沉的,幾乎看不清東西。我喚醒眼角所有的魚尾紋,使勁合上眼睛,又晃了晃腦袋,睜開雙目再看。

  只見昏暗的走廊里,一個滿頭濕發的小女孩,正抬頭直愣愣地盯著我,懷裡還抱著一個手腳都被捆住的小嬰孩!

  我感覺猛地一寒,渾身的毛都有點炸起來了!心說這個場面怎麼看著這麼瘮人呢?

  小嬰孩沒穿衣服,目光板滯,手腳都被浸濕的紅布條捆著,直挺挺地躺在小女孩懷裡,就像死後僵硬了一樣。

  小女孩盯著我,一頭滴瀝著藥湯的濕發,已經把身上那件大到能蓋住膝蓋的白T恤染成了一片一片的濕褐色。

  「哥哥,你看不見嗎?」小女孩突然說道。

  「…………」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小女孩點了點頭。

  「把我弟弟的眼睛先借給你一隻吧。」小女孩說著騰出右手,蜷起小拇指和無名指,伸手就要去摳嬰孩的眼睛。

  「別呀!」

  我著急地喊出聲來,不過明顯已經晚了。小女孩的動作非常麻利,手指已經戳進了嬰孩的眼眶裡。

  只見她把三根手指收攏,旋轉著往外一拽,把小嬰孩的眼珠整個摳了出來。

  嬰孩被摳出眼珠後仍舊一動不動,像死了一樣。

  此時我才發覺,小嬰孩根本不是真人,但是仿得也太真了,完全就是一個套著人皮的玩偶。

  「給你,哥哥,先拿著用吧。」小女孩真誠地望著我,清和的眼神中好似微微帶著一絲塵濁。

  我被弄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接眼球。

  恰在這時,從小女孩身旁的房間裡忽然又走出一個比小女孩稍矮一些的小男孩,懷裡一樣抱著一個頭髮略長的小人偶。

  「哥哥,你看不見嗎?把我姐姐的眼睛也借給你一隻吧。」小男孩粗聲粗氣的,同樣利索地摳出人偶的眼睛,單手捧到我跟前。

  我瞬間被弄糊塗了,納悶他媽的到底怎麼回事啊?僵視著兩個小孩手裡的兩隻眼球,又瞟了一眼兩個小人偶,迷茫得不知所措。

  一個小孩這樣無可非議,兩個小孩都這樣可就有些不對勁了!

  你想想,一個雞蛋打開後是雙黃蛋,或許湊巧,第二隻雞蛋打開後又是雙黃蛋,你還會感覺因為自己的運氣好嗎?

  當然不會,你會馬上懷疑,這兩隻雞蛋可能都是用激素催出來的。

  普通的小孩絕不會把玩具拆開來送人,除非是自己不想要的,看他倆把小人偶抱在懷裡那種熟練如大人般的姿勢,該當是很珍惜的玩物才對,還不至於嫌棄到要丟棄的地步。

  那麼眼前這一幕十有八九是一場惡作劇,比如我接過眼球被電一下,或捏出一把爛泥,染上一手洗不掉的顏料什麼的。

  兩個小孩仍舊真摯地看著我,而我卻在懷疑他們有什麼貓膩。

  到底接不接呢?接了可以直接出糗,不接的話等於直接拆穿了小孩的謊言。

  我小時候可是在沒有父母陪伴的環境下長大的,也經常搞些惡作劇。

  其實沒有壞心眼,就是想引人注意,給自己多點存在感,知道被當面揭穿,無法得逞時那種失落的滋味。

  兩個飄著安魂水味道的小孩像極了當年躲在窗簾後面的我,我又怎能忍心奪走他們點滴的快樂呢?

  「接過來吧……接過來吧……接過來吧……」情感不斷在腦中催促著……

  我禁錮了理性,緩緩抬起手來。

  兩隻眼球蠟白溜圓,都蒙著一層晦光,那種質感看上去並不是實心的,似乎裡面真藏著某種小伎倆。

  我稍稍頓了頓,伸出的手在兩隻眼球間猶豫不決。兩隻小手則不斷迎合著爭相舉高,令人很不舒服,仿佛有種咄咄逼人的感覺。

  突然間!我好像察覺到第三隻眼球,接著是第四隻、第五隻、第六隻……正透過小女孩和小男孩走出來的房間裡窺視著我。

  我一個激靈警惕起來,重新釋放了理智,正想移動一下身體,調整望向屋內的視角時,卻被小女孩一把揪住了褲子。

  「哥哥,你快拿著呀!嗚……快點兒呀!嗚……嗚……」小女孩突然委屈地哭了起來。

  「你快拿著吧!哥哥,快沒時間了!嗚嗚……嗚嗚……」小男孩也莫名其妙地哭了。

  我一下子被弄暈了,雲裡霧裡呀!

  什麼狀況?

  怎麼感覺倆小孩像路邊賣花的兒童呢?難道不賣完就得回去挨打嗎?幕後有人脅迫他們?

  可賣花為了賺錢,白給我兩隻眼球又能圖謀些什麼呢?

  …………你媽的!這不會是什麼巫蠱吧?我猛然恍過神來。

  自古道: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我要是拿了這兩顆不該拿的眼珠,會不會受到什麼東西的詛咒呢?

  兩個小孩見我並沒有主動拿的意思,眨眼間變了另一副嘴臉!

  他們緊緊地擁著我的雙腿,左邊一個,右邊一個,用抱人偶的手拽住我的褲子令我不能脫逃,把眼球硬往我手裡塞!活像兩個事情敗露的小偷,暗盜不成,改明搶了!

  我哪兒那麼容易就範!拳打幼兒園,掌劈孤老院,遊戲裡我殺人如麻,現實中我窮凶極「餓」,一米以下的從來沒放到過眼裡。

  敢跟我玩硬的!看來你倆小子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別的先不說,單憑以「安魂水」愈病這件事,你倆牛犢子要是不尊稱我一聲前輩,我今天就得在你倆面前立立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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