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想找你談談心

  亂世之中最苦的就是黎民百姓了，豫州城八月中旬被隴川軍攻下，沒幾日又被趙家軍和江寧軍合圍之下奪回，到了八月末隴川軍傾盡全力圍城十日，不惜炸掉豫州城上游的蓄水庫，以水淹城威逼趙家軍撤出……

  這大水一淹，周圍的村落都跟著遭遇，周新璋連續幾日都能聽見逃難的流民悲苦的哀嚎。

  「轉眼要秋收了，這水一淹了，我們去哪裡收糧……這般世道，沒有活路了——」

  儘管周新璋出動了數萬將士幫著搶收秋糧，將損失減少到最低，可還是有許多沒有被收割的田地，明王是寧願毀了淮南也不想趙家軍奪回去。

  在明王的野心裡，奪得淮南之地，再圖富庶的江南，只有這樣才能與趙家軍有一戰之力，若不然，趙鈺收復京師之後，第一個打的就是隴川，西番畢竟隔的遠，日後慢慢圖之。

  所以如今的時局裡最著急的就是明王，梁帝尚且還有喘息之機，加之西番諸部本就是異族人居多，他們內心裡是尊崇順服梁帝的，便是被趙鈺收復了，天生反骨的他們日後還會叛亂……隴川蜀地卻不一樣，百姓們是誰能給他們帶來好日子，他們就順服誰，明王一旦敗了，就再無翻身可能。

  梁帝的圖謀就更簡單了，首要目標是掠奪江南的財帛，能吞併一寸土地就吞併一寸，要是能全盤吞下這塊大肥肉那就再好不過了，日後由江南北上，何愁不能成就大事，一統天下！

  本書首發𝙗𝙖𝙣𝙭𝙞𝙖𝙗𝙖.𝙘𝙤𝙢,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九月，發生了兩件大事，其一，趙鈺成功收復京師，其二，北方大大小小舉旗稱王的霸主都被周新璋領兵打掉了，連一些殘餘的紅杉軍勢力也被徹底蕩平。

  北方統一後，廣袤的北地也已經被糟踐的差不多了，戰火後的城池滿目瘡痍，歷經流離的百姓們也是怨聲載道。

  從南往北走，越走越冷，落雪之後，回京師的官道格外泥濘，趙青檀一行人顛簸了一個月，且行且停，才堪堪抵達京師。

  這日雪停了，卻還是陰雨霏霏。

  離京只餘三十里的驛站怕有貴人路過歇腳，一大早的驛丞親自領著人開始掃雪。

  他年紀大了，積雪晃的他兩眼發黑，寒風也吹得他的鬍鬚東倒西歪。

  「大人，就是掃了，明兒雪一落又是白干……」

  抱怨的話還沒落，遠遠看到官道盡頭有馬車過來，一眼就能看出來來者不同凡響。

  驛丞當即丟了掃把，笑著迎上去，不知道拉車的良駒是什麼品種，在泥濘里都四蹄穩健，比尋常馬匹都高壯，而開道的護衛隊也與他所見的守城士兵不同，像是上過沙場的精兵。

  他頓時意識到這群人身份比他預想的還要高貴，萬分慶幸自己把驛站門前的積雪都掃乾淨了。

  馬車還未停穩，驛丞便滿面微笑上前作揖道：「下官乃處驛丞，不知是哪家貴人？」

  「我等護送的是趙家家眷入京。」護衛隊武將冷漠的回答道。

  一聽趙家驛丞兩股戰戰，面上激動不已，「貴人們快快請進——」

  這時馬車帘子動了動，睡眼惺忪的周新璋站起來跳下馬車，看著這個不曉得正在修葺還是本就破爛的驛站，略有些沉默，這一路他見多了被叛軍燒毀的城池，只是沒想到京畿也是如此慘狀。

  他轉身把腦袋探進帘子里，「真要休息？我覺得還是繼續趕路，直接回京城比較好。」

  天已入冬，河道結冰，連路面都凍的僵硬，不說馬蹄打滑跑動不起來，人也容易栽跟頭，隴川軍還不太會挨凍，西番軍也被江南的濕寒搞得大批的將士生病，如今他們兩軍都老實的窩起來，不再開戰。

  大抵這短暫的和平能維持到來年開春雪化時。

  周新璋就從前線戰場退下來，親自護送趙青檀回京。

  有了趙鈺坐鎮的京師自然是最安全的地方，加之趙青檀生於京師長於京師，肯定是想回家的。

  趙青檀皺起好看的眉頭，不解道：「歇息半刻怎麼了？」

  周新璋如今可是知道她的挑剔勁兒的，揚眉道：「我怕你嫌髒，沒地方落腳。」

  「我偏要下車。」

  趙青檀起身，鑽出馬車，雪茶忙為她披上黑色的斗篷，剪春又給她手裡塞了個暖手袖爐。

  本不覺得冷的趙青檀扭頭先看見幾個凍得臉頰通紅還露著諂媚的笑的驛丞和驛卒，她再一低頭，踩著馬凳落了地，繃著臉往裡頭走。

  這般美貌如天仙的女子……又是趙家家眷，莫不是那福佳郡主？驛丞和幾位驛卒都看呆住了。

  周新璋走上前打了個響指，呲牙威脅：「好看吧？」

  「……」幾人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去多準備熱水來，」周新璋拋出幾塊碎銀子給驛丞，又回頭囑咐護衛隊：「留幾個看守，其他都進來歇歇，喝壺熱茶暖暖胃……」

  說完大步上前追上趙青檀，「路滑，我牽著你走啊……」

  趙青檀藏在寬袖裡的手本能的握緊了袖爐，「才不要，別想著動手動腳，不知羞恥……」

  「我哪有……」周新璋是真的冤枉哦，八月到十月他基本是在馬上度過的，先從南往北打，又從北往南整頓，連見她都是數著日子盼，這次護送她回京，可算能好生處處了。

  「你怎麼總覺得我不懷好意呢？」

  「你自己知道，大晚上的不睡覺敲窗戶嚇唬人……」

  「我那是看你房間點著燈，想找你談談心。」

  「……」趙青檀拿起袖爐就想砸他，「鬼要同你談心！」

  兩人吵著進的驛站，到了裡頭也不停休。

  雪茶神情平淡地看著這一幕，吵歸吵，這一路上周新璋可是呵護備至，走兩步都怕趙青檀累著，能不讓吹風就不讓吹，大抵是沒學過討女人歡心，總是做一些滑稽的事情，搞得趙青檀火冒三丈。

  一個大粗人能忍受趙青檀的嬌氣與挑剔就已是難得，偏他還喜歡趙青檀的性子，罵他也高興。

  「我下次不敲了。」

  周新璋見她果然對驛站內簡陋的座椅，灰暗的光線開始蹙著眉，忙哄著她到裡間去，「點上燈就亮堂了，我去廚房看看，你就等著猜我今天做的是什麼……」

  趙青檀這一個月最舒心的就是吃周新璋做的飯菜，為了讓她高興，他一得空就研究食譜，還重金買了一本《食珍錄》，沒有人能拒絕那灌注了真心與愛意的菜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