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一招致其命

  「元帥，晉寧傳來的急報！」

  晉寧那不是周新璋領兵回淮南的必經之路嗎？

  眾人心中一緊，齊齊緊盯著進入議事堂的信使，自接到隴川攻伐夔州襄陽等地的急報，趙鈺尚未作出決策，周新璋就跳出來請纓出戰，急的都不等接軍令，連夜整了一隊人馬跑了。

  

  這事旁人做來是違軍紀的大罪，可向來不怎麼遵守軍規的周新璋這樣做，大家都覺得正常，只是他一聲招呼就能有三五位趙家軍小將領著自己的人跟隨倒屬實叫一些人意外了。

  周新璋憑著軍功上位，軍銜高可在軍中根基不穩，許多老資歷的戰將是不服氣的，半路插進來的人一般都會被原來的趙家軍家將們聯手架空，只能當個光杆子將軍，但是僅一年不到的時間，就有這麼多人甘心追著他去出戰了。

  趙鈺都用不著給他點兵，周新璋振臂一呼南下，連藍耘手底下的一位出身濠州的小千戶都領了三千人跟去了，這藍耘素來與周新璋表面笑嘻嘻，背後罵祖宗的關係，軍中誰看不出來兩人有點子嫌隙，能從他手底下帶走三千兵馬可真不容易。

  也不提其他家將了，反正一晚上他帶走了十萬人馬，浩浩蕩蕩了奔淮南而去。

  「從京師而來的三萬西番軍伏於晉寧東，從隴川而來的五萬隴川軍伏晉寧西，一東一西，夾擊周將軍。」

  聽此戰報，趙鈺站起身來，先前的怒氣已經褪去，只剩凝重，「明秀玉的十萬人馬不是在襄陽嗎，他何時去了晉寧？！」

  明王，字秀玉，隴川人，名字有些女氣，據傳聞說年四十，廣收義子十八人，各個驍勇善戰，遂有旗下十八軍之說。

  杜仲神色微凜，不假思索道：「明秀玉這次恐是傾隴川所有兵力而來，先是舉兵攻伐夔州與襄陽，又暗中遣派了一支人馬日夜奔赴晉寧，目的就是要阻我們南下救援的兵馬於晉寧。」

  而梁軍還分兵配合，想來梁帝與明王早已暗通款曲，達成共識，要先破趙家軍，再二分天下……

  聽著杜仲的推測分析，眾人無不心中沉重，他們在前面拼死拼活的抵抗蠻部異族聯軍的入侵，背後的同族卻在想盡辦法瓜分他們的成果，想要置他們於死地。

  「眼下唯有去信江南，」杜仲略一停頓，「就是不知那位白公子是早已知悉西番軍與隴川軍的行動，而選擇坐山觀虎鬥，還是等著元帥給他去信求援。」

  大垣在世人眼裡是不復存在了，但是只要趙鈺還沒舉旗逐鹿，他們這些謀臣下屬就不會稱呼梁帝與明王，只會將這些人當做叛軍，所以才以西番軍代指梁帝，隴川軍代指明王。

  梁帝的西番軍號稱有二十萬精銳常備出戰，而三十萬守軍固守十城各處轄域關口，把西南護的嚴嚴實實。

  明王在隴川稱王之後，旗下十八軍，左六軍十萬人馬，中六軍十二萬人馬，右六軍十五萬人馬，雖十八軍分兵而治，單軍兵力不夠強悍，但是明王善用兵法，常因陣法清奇而取勝。

  想必這東西夾擊之計是出自他手，以少阻多，定然還有後招等著……趙鈺思慮重重，片刻後，與杜仲道：「馬上去信白前，告訴他有什麼要求只管提，只要他答應儘快集結江南兵馬共御隴川軍。」

  也不需要江南兵馬立馬奔赴襄陽等地，只需出兵隴川，圍魏救趙。

  趙鈺做出這個決定杜仲並不意外，只是他有些話還是要先說開了，「少帝暴斃於江南行宮一事，元帥去信責問，白前至今沒有回信。」

  由此可見，江南那些世家可不是沒有野心，這名動天下的『清韻公子』也不是世人所形容的那般一塵不染，悲憫救世。

  趙鈺一怔，手下意識的握住了熟悉的劍柄，「此事以後再究，眼下大局為重……」

  杜仲看了眼他搭在腰間佩劍上的手，有些小動作會泄露情緒，趙鈺在隱忍，這是件好事，成大事者，藏於心行於事，不謀與眾。

  「若是白前不肯出兵，或許還有一人可解淮南之困。」

  趙鈺看了他一眼，「軍師直說便是。」

  「江寧一帶因運河之故，上通揚州徐州，下通蘇州松江，交通便利，富庶繁華，據守江寧的荊氏雖也是江南世家之一，但荊家因家中無子，只有一女，與其他世家不同，我聽聞荊家擇婿甚是嚴苛，以至於荊氏女年已二八尚在閨中，若是我代元帥去信一封，暗示結兩姓之好，料荊家會欣然同意，主動出兵援助淮南……」

  江寧乘船走京杭運河到徐州不用兩日，而徐州到豫州急行軍兩日便可抵達。

  「軍師？」趙鈺呆了一下，像是沒能理解他怎麼會出這樣的法子，「我尚在孝中，要守三年……」

  「只是書信來往許之婚約，又不是要元帥立即娶荊氏女，況且荊氏在江南世家之中最為富庶，若能納為己用，何愁養兵無財帛……便是三年之後，元帥另有心悅之人，取消婚約，也不晚……如此裨益之事，何不為之？」

  杜仲太知道趙鈺的弱點了，一番話說到他無法辯駁，別看他威風凜凜，當了所謂的兵馬大元帥，還被敕封為鎮北王，可這嶺北的封地別提多貧瘠了，根本是要錢沒錢，要糧沒糧，連城中的百姓都要比京畿江南等地方的要瘦弱！

  以前是養三十萬兵馬，現在可是六十萬，京師淪陷之後，嶺北的軍資供應就斷了，連他的俸銀都沒人給發了，他全靠吃家底維持，可趙家又沒有銀礦供他養兵，先前讓周新璋護送的二十萬擔米糧就把趙家軍的後方淮南諸城掏空泰半了，這樣的天災之年，百姓收成不好，能拿出來奉養趙家軍的也有限，趙鈺能不愁嗎？

  那紅衫軍可以劫掠百姓，西番軍有十城支撐，隴川軍也是物阜人豐，而趙家軍靠的是朝廷供養，往年朝廷稅收得來的江南米糧都是直接調往嶺北，如今的形勢，他若是向江南要糧，恐怕人也不會搭理。

  而最可氣的是隴川軍攻伐淮南，淮夷之地乃天下之糧倉，尤其淮南耕地，多可一年兩熟，趙家軍為什麼會擇此地為大後方，圖的不就是地好產糧多，明王若是把淮南占了，跟斷了趙家軍口糧沒多大區別。

  打蛇打七寸，一招致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