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夢雖醒不知意幾何 思無涯持定心中界】

  夜深沉，萬籟寂。

  雖然絕大多數的人已經安歇，但兌州水師的艦隊仍舊在蔚藍的大海之上踏浪而行，不急不慢。按照路程來算，此行的目的地就在不遠之處。

  此時的海浪並不高，風也不猛，但，足以讓這，與海空天地相比而言，如此渺小的船隻搖晃不止。早就習以為常的水兵們，頭枕波濤，仍在夢鄉。

  船艙睡榻上的陸宇辰感覺猶如臥於搖籃之上，身子不停地左右搖擺。

  恍惚間，他發現自己確實身在搖籃之中！但此時的身軀完全不聽大腦的擺布，無法挪動分毫，可謂身不由己，只有一雙眼睛還能觀察到周圍的一切。

  眼前昏暗的燈光，狹小的房間。有星星、月亮、馬兒......在眼前悠悠地旋轉不息。

  搖籃的邊上，是一張被斗篷所掩蓋的陰暗臉龐。臉被陰暗所遮蓋，看不清他的五官，也看不清他是否正在看著搖籃里的嬰兒。但是，哪怕這張面孔看似如此陰暗，卻讓陸宇辰的內心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慈祥與恬靜，如同至親一般。

  臉龐的主人身披黑色長袍，頭戴斗篷，故意將面孔藏在陰影之中，讓人無法分辨身份，甚至是性別。

  他，或者她，正低聲地哼唱著柔和的催眠曲，哄得搖籃之中的嬰兒陸宇辰昏昏欲睡。

  

  突然，寒光閃現！一柄絕世好劍，懸掛在唱歌人的頭頂......

  夢中的少年猛然驚醒，條件反射似的坐了起來。渾身已浸滿了冰冷的汗水......剛才做的又是同一個惡夢！

  黑暗中，陸宇辰在一旁的桌案之上摸索著找到了水杯，隨即咕咚咕咚地將杯中的水灌入腹中。冰冷的液體刺激著食道與腸胃，也使大腦立刻清醒了過來。

  他感覺好了點，於是翻了個身，坐在床沿，努力地調整呼吸，漸漸地平復了心神。

  不知道這個幾經重複的夢境究竟意味著什麼，但它一定意味著什麼！

  也許，這就是我為什麼會穿越至這個世上的緣由。或者，從中可以揭示我這一世真正的身世與身份。但此時陸宇辰想破了腦袋，也無法參透其中的奧秘。

  是我這一世尚在嬰兒之時腦海中潛藏的記憶麼？或許，可能只是這些表面之上的人和物背後所隱含的象徵意義？早知如此，真應該好好讀一讀弗洛伊德的書......

  夢雖醒，思無涯。

  出離那個世外桃源般的小島不足半月，自己的身邊卻已經發生了那麼多不可思議的事，接觸了那麼多形形色色的人，是時候做個簡單的回顧與復盤了。畢竟這些天所經歷的，比之前穿越而來的三年更讓人難以忘懷。

  陸宇辰此刻已然睡意全無，任憑自己的思緒越出這間小小的船艙，暢遊在海面之上，翱翔於青雲之端......

  首先，所穿越的這個時空，顯然有著許多超乎前一世中所謂「自然」的力量和法則。但或許，對於這個世界而言，這一切的超越似乎已經成為了「自然」本身。

  無論是對於俠易堂這種奇人異士聚集的組織，還是「鏡之術士」、「風之子」所在的異國他鄉，哪怕是兌州水師提督「萬里追魂」這種官方人員，武功和法術已經成為通行於這個世界，哪怕是普通的大眾均可以接受的現象與能力而存在，只不過能夠掌握者仍屬於鳳毛麟角，但起碼已是真實的存在了。

  那一招拳拳到肉，這一術風起雲湧。再也不是腦海中的意淫，而是可以隨意而發的本領。

  況且，當所謂的修行逐漸加深之後，陸宇辰發現自己的體內就如同蘊藏著一個可以不斷擴展的小宇宙。

  隨著修行的不斷提高，體內小宇宙的界限也隨之逐漸地擴大。然後，便可以從中汲取更多的力量，並能將其通過某種無法言明的方式迸發於外在的武力、招式和法術之上。

  想到此處，陸宇辰下意識地摸了摸懸在腰間的八方盤。這個小小的圓盤，居然應合八卦之道，有太極陰陽，又有五行相生相剋，與自己體內的小宇宙有著某種不可思議的相輔相成之態。

  不知道是這八卦產生了這個體內的宇宙，還是那個宇宙本就運行在這八卦之中？亦或，兩者兼而有之。

  鑲嵌其中的五耀石更是奇妙非凡，似乎蘊含在它們那小小身軀之內的能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不知道愛因斯坦如果發現了它們，會不會變更自己的理論？

  據說，這世上已經有眾多諸如八方盤一般新奇的裝置，它們可以通過不同的方式激發出五耀石內在的能量，並且已經被應用於各個領域之內。

  先前兌州酒樓之上，陸宇辰就已經見識過了不應屬於當下這種生產力和科學技術背景之下的手槍。未來，一定可以見到更多！須小心留意，不要再被別人拿槍指著腦袋了。但也可善加利用......就像這眼前的八方之盤。

  最後，便是這個時空的世界觀。

  神周，自然對應於前一世的中華大地，其基本的態勢似乎也與古之華夏有著千絲萬縷，甚至是一脈相承的聯繫。以後天八卦圖為地理及行政區劃的九州；以心學至理為指導思想的俠易堂......無不深深地鐫刻著華夏文明的烙印。

  陸宇辰前一世便酷愛國學，而且熟讀歷史，穿越至這樣的一個國度和時代，可謂駕輕就熟、遊刃有餘。也算得上是學以致用了。

  除此之外，更有雲和山的彼端——遙遠大陸西方的神聖格雷特帝國。

  與神周並立的大國，十多年前二者之間還發生過規模空前的戰爭。只是陸宇辰目前對其還知之甚少，從托馬斯先生的隻言片語中僅能窺其一斑，並不能了解它的全貌。雪眉之前的授課基本上對其也是避而不談，所以還尚需不斷地去獲取有關於它的信息。

  這麼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一定對後世產生了不可估量的影響。就拿李環楓一家而言，正是這場戰爭奪去了它的女主人，令這個家突然就不完整了......

  兩個龐大的帝國之外，尚有東瀛國、貝里爾城鎮聯邦等等，或游離在外圍，或處在兩大神國的夾縫之間左右搖擺的各方勢力。如有機會，也可前去探索一番，必定會有所斬獲。

  縱觀之，一個歷史、玄幻、武俠為背景的世界呼之欲出！

  這個世界對陸宇辰而言，真的太具有誘惑力了！

  前世的他，在大學本科畢業之後，留在了學校所在地——某一線大城，成為了一名默默無聞的社畜。單一、忙碌、辛勞、奔波......面對城市中高企的房價和自己微薄的收入，他時常扼腕嘆息，但又不甘心就此打道回府，沿著父母為自己籌劃的道路消磨一生。

  所以，他在灰心喪氣之後依然鼓起勇氣，整理好髮型，穿戴好工裝，隨著人群邁步進入地鐵，興許可以博一個精彩的人生......只是每當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合租屋的時候，又有無窮的苦悶和空虛襲上心頭，找不到可以傾心吐意的對象......

  而今，正可謂精彩的人生！哪怕只是簡單地生活在其間，看著身邊所發生的一切便可稱之為精彩！何況可以親身去經歷和感受以往只有在小說、電影中才能發生的故事，做夢都不能如此！

  況且，現在的境遇簡直比前一世不知強上多少！此世間的陸宇辰有著矯健的身材、俊朗的面容、孔武的力量，並且懷有不弱的武功和收發自如的法術，更加入了赫赫有名的俠易堂，那簡直比前一世在世界500強里謀得一官半職更為難得！

  而在這一切當中，最為令他滿足的是——李環楓！

  雖說和她名義上是兄妹，但並沒有真正的血緣關係，以後如何無論發展，在人倫及生物學上均不存在任何障礙與顧慮。

  俠易堂之名，李東岩之財，八方盤之利，李環楓之俏！人生在世，夫復何求？

  如此的一手好牌，試看我陸宇辰如何坐莊全收！

  前塵已遠去，今生恰自來。

  如果讓陸宇辰在兩世之間做一個選擇，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面的這個人生。似乎，這個才是他真正的人生，哪怕它是後來者，哪怕至今只有短短的三年......

  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將陸宇辰從思想的高峰拉回了現實。

  「提督有令，即刻上議事廳集合！提督有令，即刻上議事廳集合！......」傳令兵在走道內呼喊不止。

  想必即將就要開始行動，萬提督和諸葛舵主此刻召集眾人，要做最後的部署以及戰前的動員。

  經過剛才的那一番復盤與思索，陸宇辰似乎更加地看清了自己和這個世界，也認清了自己所要走的道路。無論如何，即將到來的戰鬥我要全力以赴，這是我踏上這個世界舞台的第一步，也是邁向嶄新人生階段的第一步。

  陸宇辰走到門前，門的背面懸掛著自己的老朋友——雙截棍。他深吸了一口氣，將它們取下，輕輕地撫摸一番，隨即別至腰間。

  他打開房門步入走廊。剛才的集合號令已讓所有熟睡的人清醒，此刻的走廊上已是人滿為患。

  陸宇辰跟隨著人群，其中有遊俠、有水手、有士兵、有軍官......這一幕似曾相識，好像又回到了前世那擁擠不堪的地鐵車廂，自己又成了芸芸眾生中的一員。但陸宇辰知道，他已經不再是前一世的樣子。

  陸宇辰，你準備好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