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黃巡按凜然除奸 陸宇辰定意平波】

  巡按衙門，會客廳。

  巡按、巡撫分賓主坐定。

  巡按御史黃志忠，於六個月前奉旨巡按兌州。雖說是初來乍到，但在這短短的半年之中，他已經將這王朝東邊的官場攪得天翻地覆。

  

  當前的神周朝局實可謂風雲激盪，以內閣首輔為核心的「嚴黨」把持朝政多年，無論是帝國中樞抑或地方行政，其爪牙遍布，行欺上瞞下、結黨營私、中飽私囊之構當，為正人君子所不齒。

  這兌州巡撫崔文洪便是當朝首輔的得意門生，唯其馬首是瞻。由於他在任上多貪贓枉法，幾次被彈劾去官，但都被其恩師護犢，不久便東山再起，故有「不倒翁」之稱。當然，首輔大人從他手中不知得了多少民脂民膏。

  有惡便有善，這世界總是善惡對立，哪怕這惡看似一手遮天，但總有心存良知的正義之士，不惜身家性命，與其周旋對抗，讓人不至於完全失去盼望。

  「清流」便是對於這些正義之士的稱呼。他們多為言官，手中並無實權，但憑藉著風聞言事的特權，至少在輿論上保持著對於「嚴黨」的優勢，是天下讀書人心中的楷模。

  說來也怪，這「嚴黨」大權在握，但就是無法插手御史台、六科以及巡按等等言官的人事任命。

  這一切的背後有一雙更大的手操控著全局，這雙手的主人便是當今的神周聖皇。

  可以說，如今「嚴黨」與「清流」分庭抗禮的局面便是其一手所造成的。他似乎非常樂見這樣的局面，甚至一直從中調和，哪一方眼看就要蓋過另一方，他便會出手干預，從而達到新的平衡。

  不過總體上看來，仍然是「嚴黨」占據著絕對的優勢，畢竟行政的權力仍由其牢牢地把控著。

  所以，此刻這兌州城內，崔文洪與黃志忠的會面，並不僅僅是他們兩個人的較量，更是背後兩大勢力的碰撞。

  「不知崔大人大駕蒞臨我巡按衙門，有何見教？」黃志忠開門見山地問道。

  崔文洪此次為自己兒子前來，懶得在這裡拐彎抹角，見對方也不拖泥帶水，便直言道：「水賊過河，甭使狗刨！速速將適才酒樓之上鬧事的一干人等交出來，本巡撫要親自過堂審問！」

  「巡撫大人果然消息靈通啊！」黃志忠不慌不忙地說道，「幾個市井無賴打架鬥毆而已，不勞崔大人，下官自會秉公斷案。」

  「不倒翁」心中一凜，怕就怕你這個秉公斷案。

  「實不相瞞！犬子亦被牽連其中，還請巡按大人高抬貴手。」見黃志忠態度堅決，崔文洪便也直言不諱。

  黃志忠絲毫沒有理會，像是沒有聽見，一言不發，表明是拒絕了。

  崔文洪見他如此不通情理，氣急敗壞，吼道：「本官可是堂堂的一州巡撫！受聖皇和嚴閣老之託，坐鎮神周東岸。近來忙於協助水師，籌措軍餉，以便其出繳海匪。你不要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在此掣肘，如若妨礙了軍國大事，唯你是問！」

  「哈哈......巡撫大人，莫要生氣。下官自然知道大人近來奔波於籌調軍餉之事，疏忽了對於愛子的管教。」說話間，黃巡按從衣袖中取出兩份文件，遞給了崔文洪，「請大人稍安勿躁，先看看這第一份文件。」

  崔巡撫滿臉疑惑地接過了文件，開始仔細地閱讀。未讀一半，已是冷汗直流。

  「你從哪裡搞到的這些？」聲音中已經透露出了惶恐。

  「看來這上面寫的是實情咯~~」黃志忠突然目露寒光，厲聲道，「本次朝廷下撥剿匪軍餉共計四十萬兩白銀。然而，根據這份報告，現存府庫之中，以及實發到軍士手中的銀兩總計不足二十萬兩，尚有一半多的軍餉不知所蹤。關於這一點，崔大人......你作何解釋？」

  崔文洪不愧為「不倒翁」之名，在經歷了初期的慌亂之後，立馬定住了心神，反擊道：「難道巡按大人要憑這區區二十萬兩白銀扳倒我崔文洪麼？妄想！我有嚴閣老在朝中作保，即便再次丟官棄爵，到時候一定可以重新東山再起！你這個小小的言官，還奈何不了我，更奈何不了嚴閣老！」

  「哦？那你要不要再看看下面這張？」

  崔文洪立馬翻過先前的那張文件。看了這第二張紙上所寫的內容，他的雙腿立馬不住打顫。號稱「不倒翁」的他，再也站立不住，轟然倒地。

  黃志忠慷慨激昂道：「當今天下，人口及新墾田地較神周創立之初何止翻倍。但稅賦居然不足當時的一半！緣何？因為豪門世家大肆兼併土地，失地人口又不得不作為豪門的奴隸，無法登記在戶籍圖冊之中，這些人的賦稅便收不上來。田地關乎朝廷稅賦，人口決定徭役軍役。『嚴黨』竟然如此膽大包天，欲斷我神周龍脈而自肥。此事，已經驚動聖上，下嚴旨查辦。任何人……不得姑息。

  「你在兌州這麼多年，利用職權教唆手下之人巧取豪奪，大肆兼併土地，並且逼得原有土地的百姓賣兒賣女，有多少人被逼得只能作為你崔氏家族的奴僕？這便是我這半年來暗訪的成果，人證物證俱在！

  奈何你是巡撫，朝廷二品要員，我不得擅自抓捕，必須請旨調兵。但你嚴黨爪牙遍布朝堂，如若我這奏章上去必被爾等泄露於你，甚至替你作偽翻案。我這幾日正在尋思如何先行將你囚禁下，再呈密奏。沒想到今日你自投羅網，倒是省得我大動干戈了......就請巡撫大人在我這裡略住幾日，一起恭候聖旨吧......來人！送崔大人去客房，好生招待！」

  崔文洪此刻已經完全癱軟在地，毫無先前的囂張氣焰，顫抖不止......

  俠易堂兌州分舵內。

  「諸位，我提議，為我們二位新晉的見習遊俠乾杯！」一個長相儒雅的中年男子高聲喊道。

  瞬間，觥籌交錯，碰杯聲四起。

  小蓉端著一大盆熱氣騰騰的海鮮，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餐桌旁，挨近了陸宇辰的身邊。她便是先前在酒樓上的那位女孩。此時，已經更換了衣服，顯得楚楚動人。

  「宇辰兄弟這回不僅幫助黃巡按將那兌州城的大碩鼠一鍋端，而且還英雄救美，真是可喜可賀！」

  小蓉臉一紅，急忙放下手中的餐盆，羞答答地跑回了廚房。

  李環楓坐在陸宇辰的身邊，低頭不語。

  「這回黃巡按即將把那被盤剝的二十多萬兩軍餉全數追回，水師便可出海剿匪了！」中年男子復又說道，「我們俠易堂兌州分舵已經與水師提督萬大人約定，共同出擊！」

  眾人一片歡呼雀躍，各個躍躍欲試。

  說話的這個中年人乃是俠易堂兌州分舵的舵主——「落日飛霞」諸葛宏煜，丁級遊俠。

  俠易堂雖然是一個民間的俠客組織，卻有著很深的官方背景，不少遊俠曾經在軍隊或朝中擔任過要職。後由於種種原因，脫離官身，加入了俠易堂。

  所以，除了日常在民間的行俠仗義之外，俠易堂還時常與官方合作，進行諸如剿匪、平叛，甚至斬妖除魔和抵禦外敵的艱巨任務。

  俠易堂真可謂人才濟濟，其成員被稱作遊俠。其中，很多是身經百戰的軍官，更有武功高強的俠客，或有法力無邊的法師，還有百發百中的射手......遊俠共分為十個等級：以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為序，等級依次降低。

  作為最高等級的甲級遊俠，那簡直就是傳說中的人物，真正地可以做到以人力而弒鬼神，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但至於他們的真實姓名和身份，卻是最高機密，普通的遊俠也不得而知。

  而作為尚沒有等級的見習遊俠，陸、李二人作為初出之犢便立下了奇功一件。雖然有些誤打誤撞，但在整起事件中表現出來的正義、無畏和本領，使得兌州分舵自上而下無不交口稱讚。

  雪眉作為他二人的教習，自然也得到了不少溢美之詞，況且她本人更是此地等級最高的遊俠，瞬間成為了這場宴會的焦點人物。

  跑來敬酒之人絡繹不絕，雪眉本就嗜酒如命，況且海量，號稱千杯不醉，此時也是來者不拒，豪飲不休。

  陸宇辰和李環楓在夜宴開始時尚且有不少應酬，但畢竟初來乍到，與諸人不甚熟絡，而且年幼，不宜飲酒過多。菜過五味、酒至半酣後便挪到角落暫歇。

  托馬斯搬過一條板凳坐在二人身後，說道：「你們二人此次的考核成績相當優秀，我已經上報總堂，走個程序之後，你們便可以正式地成為見習遊俠了。在此恭喜二位！」

  「多謝托馬斯先生栽培！」陸宇辰和李環楓起身行禮。

  托馬斯：「我明日即將動身返回京都總堂，二位的入堂儀式將由另一位重要人物主持。」

  「請問是哪位重要人物？」陸、李二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天機不可泄露......」托馬斯故作神秘地言道，「只是他尚有要事在身，恐怕還需些時日才可返轉。按時間算，應該等你們這次隨隊外出剿匪後便可見分曉。」

  陸宇辰的內心之中對於托馬斯口中的這位神秘的大人物十分好奇，究竟又是何方神聖？

  而更今人興奮的是，他和李環楓即將投入到一場轟轟烈烈的剿匪行動中，這是他在前一世根本無法企及的經歷，更是這一世真正意義上的初陣。

  心潮澎湃，再次向著蔚藍的大海出發！前方縱有浩海險阻，哪怕遍布窮凶極惡的歹徒，我陸宇辰毫不畏懼！為了神周的海境安寧，為了兌州的百姓平安！

  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