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太殘忍了

  一模一樣。

  那不就是…雙胞胎？

  顧崢有雙胞胎兄弟嗎？

  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安雯不禁又去看其他照片，大多是顧崢爺爺奶奶尚算年輕時候的合照。

  但有一張全家福。

  

  全家福里，顧崢的爺爺奶奶坐在太師椅上，他們身後站著兩男一女，其中一對男女頭依在一起，笑得很幸福。

  男人是顧淵，所以安雯推斷那個漂亮的女人就是顧崢的媽媽。

  另一個男人獨身而站，安雯雖沒見過顧崢的叔叔，但推斷就是他了。

  太師椅左邊站著戴眼鏡的『顧崢』，小手被長輩牽著，笑看鏡頭。

  太師椅右邊是沒戴眼鏡的『顧崢』，蹲在地上，手上拿了一個小汽車玩耍，根本不管鏡頭。

  安雯不禁想起小時候自家去拍全家福的場景，也是引導姐姐到處抓亂跑的她和安霽，用各種招引他們看鏡頭。

  小時候，也沒覺得拍全家福有什麼必要，但安雯現在看著這張略帶年代感的全家福，突然覺得，如果幸福有肖像，那麼就是這張全家福的模樣。

  大概，這就是定格的意義。

  安雯正看著，身後傳來年邁的聲音：「這是我還算年輕的時候，怎麼樣？」

  安雯回神，轉身，站直：「漂亮，奶奶年輕時候好漂亮！」

  老人家拿起其中一張相框，手指輕輕拂過。

  安雯抿了抿唇，指著全家福上那個沒戴眼鏡的小孩，側頭問：「奶奶，這個是？」

  老人家瞄了一眼，笑意融融：「那是我孫子阿崢，在外面玩，還沒回來。」

  阿崢？

  阿嶢？

  安雯拼湊著零碎的信息，又抬手指著戴眼鏡的小孩：「奶奶，這又是？」

  老人家把手上的相框放下，細緻擺放端正：「這是我孫子阿嶢啊，他…他…」

  老人閉上眼睛想了幾秒，笑道：「他去給我拿工具了，我要裱畫，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安雯秀眉微微擰著：「阿崢和阿嶢，是雙胞胎嗎？」

  「是呀。」老人家看著顧崢和顧嶢兩個人勾著肩的照片，笑得慈愛，「上天給了一對一模一樣的禮物。」

  還真是雙胞胎！

  安雯大眼睛撲閃，看看照片，又看看老人家，一副緩不過神的樣子。

  老人家微微躬背，指著沒戴眼鏡的男孩，手指搖晃，滿眼寵溺：「你是不知道阿崢有多調皮，他倆過生日，他把那個蛋糕啊…」

  老人家舉起雙手抹臉，演示著：「全抹在我的臉上。」

  說著，老人家笑起來：「哈哈哈哈，每個人都遭殃，皮得很，調皮得很！」

  安雯跟著笑起來，抬手指了一下沒戴眼鏡的男孩，維護自己的男朋友：「奶奶，你認錯了，這是阿嶢，不是阿崢，阿崢戴著眼鏡呢，才不調皮。」

  老人家立刻冷臉：「胡說！我的孫子，我還不認識了？阿嶢戴眼鏡，阿崢不戴，我還能記錯了？」

  安雯看老人激動了，趕緊順她的意：「是是是，您沒認錯。」

  老人家這才滿意，又笑著去看照片。

  安雯悄悄嘟嘴，明明從今天一進門就認錯了，把顧崢叫作『阿嶢』。

  不過她生病了，忘記那麼多事，弄錯了倒也不稀奇。

  而且看顧崢的態度，都習以為常了。

  老人家嘛，高興就好。

  安雯彎著腰，看小時候的顧崢。

  他看上去好乖啊。

  那么小就戴眼鏡啊？

  也是，那可是六點就要保持清醒的顧總的習慣啊。

  突然，安雯感覺手腕被大力抓住，顫抖著。

  安雯一愣，順著看過去，老人家滿臉驚恐之色。

  安雯趕緊扶著老人家：「奶奶，奶奶你怎麼了？你不舒服嗎？」

  老人家緩緩轉頭，一雙眼睛混濁得看不清東西，嘴裡喃喃：「我的阿嶢…我的阿嶢沒了…」

  安雯沒反應過來：「什、什麼？」

  老人家身體沒力氣的一軟，哭嚷：「我的阿嶢沒了…啊…阿嶢沒了…阿嶢……」

  「奶奶！奶奶！」安雯大聲呼，她吃力地接住老人家的身子，卻承托不起，跟著墜到地上，當了肉墊，安雯大聲朝門外呼，「來人啊！有沒有人？！」

  很快就進來兩個人，叫著『老夫人，您冷靜點…』，把人從安雯身上托起，很有經驗地應對。

  這時，顧崢也拿著工具回來。

  他見狀，趕緊上前把安雯從地上摟起來：「你沒事吧？」

  安雯搖頭，焦心老人家的情況：「奶奶她——」

  「我們先出去。」顧崢打斷。

  站在門外，安雯很揪心。

  她雙手揉在一起，飽含晶瑩地給顧崢道歉：「對不起顧崢，我不應該去看照片，如果我不看照片，奶奶不會說著說著就想起傷心事。」

  顧崢聽老人家嘴裡念叨的詞就大概猜到了。

  但這不是安雯的錯。

  顧崢沉了口氣，雙手握著安雯肩膀，面對她：「這不怪你。」

  安雯咬著唇，她很愧疚，根本憋不住，眨一下眼睛，眼淚就滾出來。

  這要是出事了可怎麼辦？

  顧崢抬手，指腹抹去臉頰上的濕潤，細聲：「我奶奶時常會想起我哥的事，想起來就會情緒激動，不是因為你來了才導致她突然想起，知道嗎？」

  安雯垂著頭，不吭聲。

  她覺得多多少少，至少這次，跟她也是有些關係的。

  還好，屋內很快安靜下來。

  看護人員從裡面出來，說老人家已經情緒穩定了，現在在休息。

  顧崢對看護人員點頭：「麻煩了。」

  他又轉身揉安雯的腦袋：「沒事了，嗯？」

  安雯看一眼顧崢，憋著嘴，點頭。

  顧崢又揉了一下安雯的腦袋，牽著她離開，同時幾言兩語說了關於顧嶢的事。

  顧嶢是顧崢的雙胞胎哥哥，在很小的時候因為意外去世了。

  老人家生病以後，逐漸忘記顧嶢去世的事實，又突然在某一刻想起，所以情緒激動失控。

  近月，這樣的事越發頻繁，有時候一日不止一次。

  所以，顧崢才提前跟安雯說，今天不一定能見到老人家。

  所以，這真不是安雯引起的，真不怪安雯。

  其實老人家情緒失控那會兒，安雯就猜了個大概。

  也正如此，這個家除了老人家那裡的兩張照片，再沒有關於顧嶢的東西。

  所以，顧崢也從未提及過這個雙胞胎哥哥。

  還記得剛才，老人家一臉慈愛的說，上天給了一對一模一樣的禮物。

  她生病了，忘記了，又在某一刻想起來。

  每想起來一次，就重新經歷一次失去孫子的疼。

  這太殘忍了。

  太讓人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