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公子如玉
2024-04-30 19:44:43
作者: 陳氏二影
溫未瑤一襲月白色紗裙逶迤拖地,她身半躺在木瑤院的桃花樹下,仿佛天上遺落的仙女,這番畫面真是入畫的一景。她用一隻手當枕而倚,眼神清澈的如同不染泥土雪化的溪水,世間一絲一毫的塵垢也不敢侵犯她,睫毛纖長而濃密,如蒲扇一般微微翹起。
清風徐來,空中下了一場花雨,桃花花瓣紛紛揚揚地飄落,這般美景仿佛流光一現。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被風吹開如破繭成蝶後婆娑起舞,一舞止,便尋找棲息地。隨即,便飄到溫未瑤不塗而朱的唇上,花雖美,印在唇上卻是苦澀的味道。
此刻的溫未瑤又何嘗不是如此,外表光鮮亮麗,其心早已千瘡百孔,只是上蒼眷顧於她,讓她重獲新生而已。
大仇未報一日,她便還得繼續在這勾心鬥角之地。她也不能軟弱半分,一旦如此,自己便會成為眾矢之的,想害她的人就會有機可乘。這花瓣讓她腦海中滿是前世被心愛之人無情傷她的場景。她既想忘,卻又是千般忘不得的。
愛,她不要;恨,她記著。待前世今生的恩恩怨怨全都解決,她便能忘,做一個真真正正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人。
落花離枝,剩下的便是花骨枯瘦,一抔淨土葬了,塵歸塵,土歸土。我大仇得報,便尋一方美好天地重新生活,遠離這些世俗紛擾,待大限將至,歸於塵土吧!
「小姐!」溫未瑤耳畔傳來清脆如銀鈴的聲音。
她抬眸一望,春桃嘴角噙著一絲笑意,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得眯起來。她心中感慨良多,識得自己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像春桃一樣單純天真的女子了,也不能是。
看著溫未瑤面泛愁色,柳眉微蹙,雙眸垂下,眼底有些許黯然。春桃也斂了笑顏,也露出幾分苦色,靜靜地坐在溫未瑤身側,雙臂環肩。
「你怎麼了?是不是跟紅袖拌嘴吵不過她?紅袖呢?」溫未瑤見了,便湊近春桃,握著她的手。
春桃撇撇嘴,一副委屈模樣,說到:「紅袖與阿福拌了嘴,一時氣不過獨自出府去尋開心了,小姐不開心,春桃也不開心。」
「傻丫頭!」溫未瑤用玉指輕輕點了點春桃小巧的鼻子,心頭舒展了許多,笑道:「說吧,你又想去哪兒玩?」
春桃一怔,一雙大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愣愣地盯著溫未瑤。
溫未瑤玉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喊道:「春桃!春桃!」
「啊?」
「你這丫頭,在莊子裡的時候,哪次想出去玩,不是興高采烈地跳著來找我,」溫未瑤握住春桃的手,回憶起以前的日子,隱了苦澀,卻有幾分甜蜜湧上心頭,「若我因為思念娘親陪不了你去,你便是這般沮喪,為我感到不開心,甚至比我還難過。我的好春桃,謝謝你。」
「小,小姐。你怎麼了?為什麼春桃感覺你變了,好像有點不像我認識的那個小姐了。」春桃說到。
「那你倒是說說,我變得如何了?」溫未瑤調侃道,「是不是頭上長了角,還是多了隻眼睛?」
「那不成了妖怪了嗎?」春桃耷拉著小腦袋,喃喃道。
溫未瑤明眸善睞,溫和地注視著春桃,戲謔笑道:「我若成了妖怪,早就把你吃了。好了,別在這插科打諢了,你要去哪裡玩啊?」
春桃一聽說溫未瑤要帶她去遊玩,便像重新活了過來一樣,跳了起來,興高采烈道:「我聽幾個出去採辦的姐姐說,南安城最近最近有個戲班子來演出,表演可精彩了,而且那扮相也是巧妙絕倫的,《牆頭馬上》、《救風塵》、《幽閨記》……演的那出《西廂記》是真真讓人……」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個小丫頭倒是個戲迷。可是這些戲劇可都是講男女之間的愛情故事,不是官家小姐,就是風月女子;不是斯文書生,便是王孫公子。你竟挑這些戲來瞧,」溫未瑤用略微嗔怒的語氣問,「春桃,說,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春桃小臉刷的紅得如那幽幽桃花,又添了一抹緋色,倒成了個含羞帶怯的小姑娘。
「不打趣你了,去找阿福借兩身衣裳,不然就這樣以女子之身出去,恐遭惡人惦記,夫人那邊知道了向父親提及此事也不好。」話即,溫未瑤便牽了春桃的手,去尋阿福。
借了衣服,溫未瑤和春桃便女扮男裝,束了發,趁將軍府後門無人溜了出去。
步行在大街上,這南安城熱鬧非凡各種特色小吃,各種琳琅滿目的玩意,各種商鋪,各種……因這是皇城,商賈雲集,才有了一派歌舞昇平,盛世繁華的景象。
曾是女將軍的她好歹在戰場上廝殺搏鬥過,骨子裡透著一股豪邁英氣,模樣生得清麗俊秀,非傾國亦是傾城。她女裝明艷動人,而男裝卻也不失風姿,一眼瞧上去也難以識得她是個女兒家,倒是位俏郎君。
一穿金戴銀,恪守本分的貴婦人從首飾鋪子剛出門,恰巧見了女扮男裝的溫未瑤,被迷得三魂丟了兩魂,手中的首飾盒也來不及顧上,哐當一聲落地,珠玉滿地。她身側的婢女知會了她一聲,見她仍是呆若木雞的模樣,便無奈地俯下身子去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珠玉放在盒子裡。
在人群中穿走,原本這路平坦至極,可踩下去又感覺腳下有海綿般柔軟的東西。溫未瑤低頭相望,無意間與一雙秋水眸子四目相視,那雙滿目含情的眸子不從她的身上移動半點。溫未瑤明眸輾轉視於地面上,原來是一個荷包被自己無意踩在腳底。她略略挪了挪地方,見那蹲在地上一身淺藍素仙蝶裙的嬌美小姐一雙秋水眸子仍是呆呆凝望著她,便俯下身子主動去將荷包撿起,輕輕放入她手中。
雖是無意,可溫未瑤還是感到有些抱歉,壓著嗓子道:「小生方才走得有些緊,不小心踩到了小姐的荷包,還望小姐見諒。」
那嬌美小姐先是一怔,隨即梨渦淺笑,臉上洋溢著莫名的歡喜。含羞帶怯,又滿目深情地望著溫未瑤,溫柔道:「公子言重了,區區一個小荷包不打緊的……」
這嬌美小姐尚未說完,便被一個跑得氣喘吁吁,手中捧著首飾盒的婢女打斷:「小姐!我們快走吧,夫人還在首飾點門口等著你。」說著,那婢女便拉著嬌美小姐往前走去,她極不情願地蓮步微移,沒走幾步,便扭過頭來凝視著溫未瑤。
佇立於溫未瑤身側的春桃見那嬌美小姐如此顧盼流連溫未瑤,便一臉沒好心地笑道:「小……不,公子,看來那位小姐八成是瞧上你了。」
「誰讓你們家公子我生得一副好皮囊呢?」溫未瑤跟著一起插科打諢。
隨即,兩人相視而笑。
「閃開!」
突然,人群中一匹馬狂奔而來,溫未瑤速速將春桃推到一旁,自己也跟著跑了過去。
只見駿馬上的那個人熟悉非常,一雙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多情,讓人輕易淪陷其中。迎風相向,他眸中又有一抹冷色,睥睨天下,雖有王者風範,卻無皇者之氣節。他身著玄色長袍,背脊挺直,好像在這白楊樹一樣挺秀的身材中,蘊含著巨大堅韌的力量。
南余!
溫未瑤隱進人群中,她捏緊了拳頭,咬著銀牙,這便是她先前心心念念的人。這便是——她現在恨之入骨的薄情郎。
望著那遠去的背影,她像是墜入了深海,變成了一條無助的魚,明明可以自己游回來,可是卻偏偏要等變回人時才能上岸。原是可以直接手刃了仇人,卻要等待時機。
「小,小姐!你沒事吧?」春桃杏目圓睜,注視著臉色有幾分慘白,眼神冷冽,帶有些許殺氣的溫未瑤。她頭一次見自家的小姐是如此模樣,心中被震懾,慌得七上八下。她焉會知道眼前這個身泛煞氣的女子曾是統領千軍萬馬,馳騁疆場多年的大將軍。
溫未瑤斂了眸中冷色,淡淡一笑,溫婉地看著春桃,說道:「放心,你們家公子我現在好著呢!你說的那戲班子應該是在東巷口右轉直走的那條街,快走吧!」
話即,溫未瑤牽了她的手,往前走去,兩人之間看上去尤為親密,有的人心臟暗自認為這兩個俊俏兒郎有斷袖之癖,對之指指點點。但豆蔻年華的少女,風韻猶存的美嬌娘,甚至於輕狂的少年郎君都成了對溫未瑤一見鍾情的單相思者。少年郎君一襲白衣,面相生得極美,雖不及南沂柏,卻也是俊郎如清風明月。他呆呆地注視著溫未瑤,不知是以男子思慕女子的眼神,還是以男子迷戀男子的眼神。總而言之,他看向溫未瑤的眼神中,摻了一味柔情。
溫未瑤閱盡這一眾花痴美人,心中甚是無奈。春桃心裡邊跳出無數個小九九,小姐若是女裝,那些女子便不會這般滿目情深地盯著她吧!而是如狼似虎地恨她,可是我才不允許她們欺負她。那些男子,估計等小姐剛出現的時候,他們瞧上一眼便已然成了她的裙下之臣。不對,一會兒萬一碰上個任性刁蠻的千金小姐也一眼相中我們家小姐,把她強行綁回去該如何是好?還是趁現在趕緊和小姐開溜吧!
思及此,春桃便穩穩抓緊溫未瑤的手,向前衝去。溫未瑤覺得很奇怪,在她身後喊她,她也不理,只能跟著她一頭霧水地往前瘋狂地跑。
邊跑,春桃還腦補了下劇情,若是名少年郎君強行娶了溫未瑤又該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