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令狐沖的擔憂

  思過崖上，令狐沖舞了幾趟劍，便興致寥寥地坐在崖邊，望著茫茫雲海長嘆短噓起來。

  因半年前在衡山一事中觸犯了門規，被罰在思過崖上面壁一年。

  期間小師妹隔三差五都會上山來看望他，並給他送些酒水吃食。他一開始時自然是半刻鐘都坐不住，可日子一久，反而養出了些許耐性。

  每日練練功耍耍劍想想師妹，躺在岩石上，眼睛一睜一閉，日子也就這般過去了。

  可就在昨天，思過崖上來了位不速之客，打破了他平靜的生活。

  

  他的好兄弟田伯光抱著兩壇美酒爬上懸崖絕壁，自然不是單純為了陪他吃酒，竟然要請他下山去見一位姑娘。

  令狐沖依稀還記得在酒樓中遇到的那位美貌的董姑娘，只是自己跟她也不過是一面之緣罷了，怎麼能夠因此違背師命下山而去？

  田伯光一聽急得不行，執意要帶他下山，二人便決定以比武方式定下賭約。

  他一開始以各種劍法都無法勝過田伯光的快刀，三盤已是輸了兩盤，令狐沖就耍賴要比夠五場。

  田伯光勝券在握，無所謂地答應了下來，比試途中又多次出言擠兌，說華山派的武功都是三腳貓，叫令狐沖改投他門下，跟著他一起學快刀。

  田伯光沒想到自己這張毫無遮攔的賤嘴，竟然激出了隱居在思過崖後山的江湖名宿。

  那白鬍子老頭只教了令狐沖半天功夫，令狐沖便仗著新學的古怪劍法將田伯光打得落花流水。

  田伯光自知任務已無法完成，驚訝於白鬍子老頭卓絕劍法的同時，只能硬著頭皮默默下山去了。

  令狐沖拜謝老者，這才知道原來他就是華山派劍宗的老前輩風清揚！按照輩分，算是他的師叔祖了。

  其實，自令狐衝來到思過崖後，風清揚便開始在暗中觀察他了。這孩子的樣貌和他當年的愛徒令狐不晦非常相似，而且資質也相當不錯，只可惜是岳不群的徒弟！

  當年劍氣之爭後，風清揚便對氣宗失望透頂，決心封劍歸隱不再過問江湖之事，卻又不能完全撇下自身對華山的責任，便選擇在思過崖後山隱居，默默守護華山，這一住也就是幾十年。

  他又見令狐沖對劍氣二宗沒有絲毫偏見，行事不似岳不群那般迂腐虛偽，漸漸就起了傳劍的心思。

  一來，令狐沖性情耿直，不知為何，他見得第一眼就隱隱生出些好感，並且是越看越喜歡。

  二來，那門絕世劍法是自己偶然所得，而自己年紀也大了，若是就此帶進棺材中，豈不是一種罪過！

  最後，作為華山派的長老，劍氣二宗的分裂也讓他倍感氣憤。對於如今華山門面由岳不群這偽君子所率的氣宗領導，劍宗弟子無一席之地，他更感痛心。

  令狐沖是顆好苗子啊！風清揚平靜了幾十年的心終於起了波瀾，或許可以通過令狐沖這小子來扭轉華山派被氣宗主導的局面？

  若能如此，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為？

  他本是想等田伯光離開後，再出面找上令狐沖，誰知那傢伙口出狂言，讓風清揚實在無法忍受了。

  於是他跳了出來，只花了半日調教令狐沖，便讓他輕而易舉戰勝了田伯光。

  不得不說，這小子學劍的天賦真是高啊，性子也對自己的胃口，他沒看走眼。

  但傳劍這事，自然是不能告訴岳不群的。

  風清揚教會了令狐沖獨孤九劍，又帶他進入降魔洞中，觀摩了當年正邪大戰的遺蹟。當令狐沖看到洞壁上刻著的包括華山在內五嶽最為精妙的劍法，卻都被一一破去之時，他震撼得無以復加。

  他很快又反應過來，這洞壁乃是無價之寶。

  當年的第二次正邪大戰，就是在這華山思過崖上開展，魔教十大長老以及五嶽劍派的精英盡數命喪於此，這也導致了五嶽劍派傳承斷絕，人才凋敝。

  倘若將這些劍法傳出去，華山派一定能夠就此光大......可是如此一來，豈不是又違背了與風老前輩的約定？

  風清揚走後，令狐沖便陷入了兩難境地中。

  正在糾結中，陸大有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托著猴子，在長空棧道上兩步一躍、三步一跳，不一會兒就到了崖上。

  陸大有嬉皮笑臉道：「大師兄，我來看你了！」

  令狐沖笑了笑，眼底卻閃過一絲落寞，這回怎麼不是小師妹來了？難道上一回不小心打落了她的劍，她當真是生我的氣了嗎？

  思索間，陸大有已經打開了食盒，便見裡面裝有一隻油滋滋的烤鴨，還有一壇上好的女兒紅。

  令狐沖見了食指大動，喜出望外道：「六猴兒，今兒怎麼是你來送飯，小師妹呢？」

  不等陸大有回答，他已抱起酒罈聞了聞，真是香氣撲鼻啊！又扯下一隻鴨腿塞進了嘴裡，鬱悶的心情瞬間好轉了些許。

  陸大有見大師兄吃得這麼香，臉上露出了滿足的表情，笑吟吟道：「大師兄，這隻烤鴨可是師父從山下帶回來的，師娘特意讓我給你送來。」

  令狐沖點了點頭，心中暗道師娘還是疼我的，只是奇怪她和小師妹最近怎麼都不來看自己了？

  他帶著疑惑飲了一口酒，哇，正是太爽了！

  令狐沖咂吧咂吧嘴，回味無窮道：「這壇女兒紅可是極品，從何來的？」

  這味道，比他半年前在江南酒樓喝到的更勝一籌。

  提及這個，陸大有臉上便露出了一絲不屑之色道：「大師兄，這酒是那個劉風特意送來孝敬您的，說是對您多有得罪，希望您見諒。」

  「哪個劉風？」令狐沖有些疑惑道，這名字有點兒熟悉，但卻想不起是誰來了。

  陸大有隻能提示道：「就是半年前拜入華山，被師父收為關門弟子，和小師妹走得很近那個......」

  令狐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手中的雞腿和美酒都不香了。

  那小子拜入華山時，他已經被關禁閉了。後來還是聽陸大有說，那小子憑藉自己長得有幾分姿色，便試圖勾搭小師妹。

  小師妹畢竟還是太年輕，禁不住美色的誘惑，被那小子整得五迷三道的，就連練劍都不認真了。

  自己問她，她偏偏還矢口否認，結果那一回不小心就把她的碧水劍給打下山崖了......

  令狐沖雖然沒見過劉風，但聽到這名字，就覺得他不是個善類。

  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好端端的給自己送酒做什麼？

  陸大有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以手掩口悄聲道：「大師兄安心，這酒我用銀針試過了，沒毒......」

  令狐沖輕咳一聲，擺手道：「哎，六猴兒，他再怎麼也是我們的小師弟，怎麼可能會對我下毒？」

  陸大有撓了撓頭，心道大師兄果真是心地寬厚。劉風那小子是不知天高地厚，還想要跟大師兄搶師妹，當真是老鴰配鳳凰痴心妄想。

  令狐沖放下啃了半邊的鴨腿，擦了擦嘴上的油漬道：「六猴兒，你跟我說說，小師妹最近都在幹嘛？」

  「這兩天都沒見著人，不過聽外門弟子說，昨天有人下山重金差十八寨去山坳里找了一樣東西——」陸大有看著令狐沖道，「好像是把劍......」

  聽到這話，令狐衝心里咯噔一下，回想起昨晚莫名其妙的一陣心悸，反覆兩次，每回都持續足有一個多時辰。

  令狐沖深思熟慮了好一會兒，拍了拍陸大有的肩膀，鄭重其事道：「六猴兒，我還沒法下山，你替我盯好那小子，我總感覺他沒這麼簡單。」

  陸大有立刻就明白了，點頭如搗蒜道：「大師兄你放心，我正有此意，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找個機會我這個六師兄得好好教他一回，什麼叫做長幼有序。」

  令狐沖點了點頭，又眯著眼道：「六猴兒，可不要亂來......點撥他一番即可，不要鬧大了。」

  陸大有心道大師兄還是太仁慈了啊！

  「大師兄放心，六猴兒一定替你好好出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