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商議
2024-06-01 07:23:01
作者: 彥夢溪
「主子當真要答應文後的條件?」
回程的路上,巴折問來。
公子元緊緊皺著眉,「你以為呢?」
「臣覺得公子不可由一婦人牽著鼻子走。」巴折見主子處了下風,自然十分憤怒,對文後恨之不極,怎能由她說了算。
公子元瞪了他一眼,忽爾又笑了笑,「她可以置死地而後生,我為何不能。」
巴折不解。
公子元道,「如今我與她勢均力敵,暫且答應了她……我的手上可還有王牌。」
巴折恍然大悟,不就是那後院中的那人嗎。
正是,那人是熊貲無凝。
當時被打下山崖,山下眾多樹木,倒撿回了一條命,只是被公子元擒住,而下葬的「楚王」不過是他尋到一位相像之人而己,公子元將熊貲關於那秘室之中,百般折磨。
此刻的熊貲躺在榻上,皆以為他暈了,或是睡了,卻不知,他大腦一片清醒。
這幾月來,他所經受的不是常人能夠想像。
他也想到死,是的,他想過,在被兒子棄之不顧時,心哀大於心痛。
他也以為自己必死無凝。
然而,他又活了過來。
是老天爺對他的懲罰,還是對他的仁慈?
身上的傷不重要,天天受刑不重要,心口上的傷,幾乎奪去了他的性命。
公子元在他耳邊每每提到桃夭,是至命的弱點。
她在受苦,他無能為力。
她要怎麼辦?他無能無力。
激起他活下去的勇氣。
他不能死。
他要怎麼做?他揣摩公子元的心思。
他要試一試,他自刎,果然引來了醫者,引來了奴婢,這難道不是一個機會嗎?
卻說熊貲為何要獨獨提到公子貞,只因那日,他聽到巴折向公子元復命,說是找來一奴婢,是莫氏身邊的人。
莫氏?是公子元妾室,熊貲沒有見過,卻知是公子貞的生母,且不受公子元寵愛。
既然是公子貞的生母,他提公子貞將大禍,莫氏豈能不緊張?
無人時,熊貲緊緊握著雙手,給自己力量。
聽到了腳步聲,輕輕的,他知是那奴婢來了,他微微睜開雙眼。
草兒見他醒了,一喜。
又回頭看看門外的護衛,這才低聲問來,「你是誰?上次說的話是何意?」
熊貲嚅著唇,草兒湊近他,只聽他說道,「我是巫,令尹令我占卜,得卦大凶,令尹怒,將我囚在此。」
草兒一驚,他是巫師?
楚國重巫,巫師在楚國是極為受到尊重的。
「只因你得了一凶卦?」草兒有些不敢相信。
「令尹怕我走露消息,要讓我親眼看看,我的占卜有誤。」
草兒懵懂的點點頭。
「那,你占卜到什麼?」
熊貲道,「令尹欲為王,終不得,公子府將毀,令尹,公子貞死。」
草兒大驚,自家主人想要稱王,那不就是……謀反嗎?
她緊緊捂住嘴,是了,新王薨,難道是令尹,令尹謀反不得,最後將被處死……
草兒不敢想,這也不是她一個奴婢能想的,她忙搖了搖頭,又咽了咽口水,顫抖道,「你休得胡說。」
熊貲哼了一聲,閉上雙眼。
草兒本該離開,但事關公子貞,決定再問問。
「如此,如何解?」
「帶我去宗廟,施法,方可解。」
什麼,去宗廟,不就放他出去嗎?
草兒連連後退,弄出聲響。
「怎麼回事?」護衛聞聲走來。
草兒忙道,「沒事,沒事,奴將湯碗打翻了。」
護衛見地上的碎碗,又見熊貲閉著雙眼,不凝,「再去取來,餓死了此人,你擔當不起。」
「喏,喏。」草兒趕緊點頭,即刻走了出去。
草兒悄悄將此事與莫氏說了,莫氏自然驚訝,也不相信,但心裡有了疑惑。
晚上,公子元與公子貞突然回府,還有一些幕僚,在書房內商議了半夜。
莫氏想見兒子,便坐在屋內侯著。
卻說這公子貞對親母不怎麼重視,但也不至於置之不理,有空時,也會過來看看,盡一盡孝心。
莫氏見兒子來了,當真高興,準備了一桌的美食。
公子貞那裡吃得下,「兒子還有要事,看看阿母便走。」
莫氏嘆息,「剛回來就要走?」
公子貞不語,喝了兩口茶。
莫氏見兒子神色與往日不同,極為沉重,心思一轉。
「貞兒近日如此繁忙,是遇上什麼事了?」
「無。」
「新王薨,朝上是否有變?我兒可有危險?」
公子貞詫異,見母親提及朝上之事。
莫氏尷尬,「我知我一婦人不該問這些,我只是關心你,只要你平安,其餘的都與我無關。」
公子貞聽言,也有些感動,握住母親的手,「放心吧,兒子沒事,再說了有阿父在呢。」
「我也擔心你阿父,新王薨了,這王位,是否迎公子惲回國?」
公子貞笑了笑,卻別有意味,「迎公子惲回國……」
莫氏見兒子那表情,心裡又是一驚,「難道不是?」
「阿母好好休息,兒子當真要走了。」言畢,拍拍母親的手,起身出了門。
不過,那最後一句話,卻引人遐想。
夫君真要奪王位,到讓那巫師說中了,其結果……莫氏不由得一個寒顫。
公子元答應了桃夭的條件。
熊艱薨,短短一年時間(歷史上是三年),中原諸國皆知楚國內亂了,籠著袖子看好戲。
也不敢冒然攻楚,畢竟楚國元氣未傷。
或許內亂久了,便是他們的機會。
熊艱的喪事,依舊辦得隆重,各國使者皆至,各有打算,數百斥侯也都湧進了楚國郢都,楚國一時成了諸國焦點。
這到是比熊貲出兵伐鄭,更能引來諸國注意。
桃夭回到楚宮,守在大殿上,那裡停放著熊艱的棺木,她令宮人將她親自做的新衣給熊艱換上了。
一身白衣,一頭白髮,眾臣見了這樣的文後,自是驚鄂不己。
公子元慟哭道,「大王薨,楚之大悲,文後傷心過度,青絲變白髮,可要保重身體呀,日後,公子惲還需文後扶持。」
當真是悲痛萬分,隨後便下了令,迎公子惲回國繼位,無人有異。
眾臣卻詫異令尹所舉,原本對他有所猜凝,大王死得奇怪,令尹會奪取王位,未想,當著眾臣要迎回公子惲,還接回了文後。
這……是怎麼回事?
當然,政事複雜,彎彎繞繞,不可因一事看穿,眾臣卻也高呼迎接新王,皆如桃夭所言,要隔岸觀火,
桃夭沒有說一句話。
楚宮雖然掛滿了白幡,但不似文王那會,處處透著悲傷,反而是寧靜,十分的寧靜,甚至靜得讓人害怕。
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如何?
但敏感的大臣們都知,這是戰爭,令尹與文後之間,也是熊氏內部之間,關於王位,關於天下。
公子元轉過身,目光緊緊落在那道身影上,她,背著眾人,跪坐在熊艱的牌位前,沒人知道她是什麼表情,沒人知道她是什麼心情。
公子元又與眾臣退下,假模假樣的去大殿商量迎新公子惲一事。
事畢,他再次來到靈堂,桃夭仍然在。
簡單的一條白帶束著白髮,沒有什麼裝飾,整個人看上去,楚楚動人。
公子元走向她。
「當真小看你了。」
「不敢當。」桃夭回答。
「早知今日,當初公子惲還在楚宮就該先除去他。」
桃夭冷笑,「你也知那是當初。」
公子元也笑,「公子惲回了楚國,你怕我還沒有機會嗎?」
桃夭緊皺著眉,明白這是一招險棋,惲兒回楚,怕是將他置於危險之中了,今後朝堂之上,將是刀光劍影,但這也是他的機會。
「稟文後,令尹,公子從來了。」有宮人進來報。
桃夭頓時眼中一亮。
公子元道,「他帶了多少人?」
宮人回答,「只有百名隨從。」
公子元看向桃夭,「我還以為他會帶私甲入城。」
桃夭道,「自然不給你陷害的藉口。」
公子元冷冷一笑。
他那裡不知道公子從帶了兩萬私甲就駐紮在離都城不遠處,而且,申,息兩縣的兵己蠢蠢欲動,仿佛只聽一聲令下。
「宣公子從進殿。」
「喏。」宮人退出。
公子元緊接著也一拂衣袖而出,在殿門外遇上了公子從。
兩兄弟站在迴廊各一邊,都將對方看著。
公子從怒眼相視,公子元嘴角微勾。
昔日的兄弟,早己蕩然無存。
公子從欲衝上前,鹿鳶拉住了他的袖子。
公子從深吸一口氣。
公子元也未與他說話,下階而去。
公子從夫婦這才一同進了大殿。
與桃夭相見,夫婦二人自然是驚呆,張大著嘴,半天才喚道:
「王嫂?」
鹿鳶衝上去,抱著桃夭痛哭……
公子元黑著臉走出楚宮,轉過身來,看著那高大的宮門,緊皺著眉頭,「主子。」巴折迎了上來,「公子從的私兵不敢接近都城,屬下己派兵駐紮在四周。」
公子元嗯了一聲,跳上了馬車,「回府。」
公子元直直去了後院秘室。
一路怒氣沖沖,推開鐵門,但見草兒正在給熊貲餵藥。
公子元走過去,將那藥碗打翻,草兒嚇得跪在地,瑟瑟發抖。
「出去。」
公子元怒斥,草兒趕緊退下,有些擔心的回頭瞟了熊貲一眼。
熊貲靠在榻上,微眯著雙眼,有氣無力的看著公子元。
公子元怒道,「你的大兒子死了,被她的母親毒殺,毒殺,我可從未見過這般狠心的女人,呵呵,熊貲,你娶了一個狠心的女人。」
熊貲偏過頭,沒有理會,這個消息,他己經知道。
公子元繼續道,「她要迎他小兒子回國繼位,她以為這樣就可以制住我?祖制?笑話,君父也是殺了兄長繼了位,可想到祖制?祖制制約了君父?如今,我偏要奪子這王位,你們又耐我如何?」
公子元顯得十分激動,「僅公子從那兩萬人馬,我根本不放在眼裡,申,息又如何?我為了王,手上數十萬大軍,首先就滅了二縣,改為我的封地。」
公子元提起熊貲衣領,熊貲無力反抗,公子元將他重重一摔,熊貲落於地,只覺渾身痛疼,卻不哼一聲。
公子元又發狠的抽起鞭子,朝熊貲身上招呼而去。
只為解恨,只為發泄。
熊貲最終暈了過去。
公子元將鞭子一扔,大步出了秘室。
「主子?」巴折走來,「得到消息,公子惲己經出發了。」
「真是迫不及待了,想回來當王。」公子元狠道,緊緊握住雙手,「都準備好了嗎?」
「一切妥當。」
「好。」公子元目露凶光,「我便讓他進不了楚國。」
桃夭與公子從夫婦來到椒香殿,葉姑在外守著,三人說了好一陣話。
說著惲兒回來後,朝堂上如何如何與公子元抗橫,如何如何拉籠其他大族。
「惲兒成了楚王,我從中周旋,也並不是難事。」
「我斗氏定是支持惲兒。」
桃夭很感動,拉著鹿鳶的手,「原本斗廉是支持熊子元,卻不知如何被關了起來?」
鹿鳶笑了笑,「都是斗谷的主意,如此才能引得斗氏與熊子元徹底翻臉。」
桃夭點點頭,未想斗谷這般才能。鹿鳶說他們暗中皆有聯繫。
「斗丹如何?」
鹿鳶道,「放心,己救回來了,我們在封地雖被監視著,但也並非束手束腳,當初你讓我們回去當真是對了,還有申,息二縣縣尹,都會支持惲兒,只是……」
「怎麼了?」
「我們卻沒有想到,艱兒他……王嫂,是你……」
鹿鳶欲言又止,不管他們怎麼算,也沒有算到艱兒會死,夫妻二人得到消息時,想到桃夭的書信,第一瞬間便覺得是桃夭所為,但又敢相信。
桃夭垂下眸,流下淚。
「王嫂?」
桃夭神色暗淡,「你們恨我嗎?的確,是我親自害了艱兒。」
夫妻二人互視一眼,雖然有猜測,聽桃夭親口承認,也是驚鄂。
「艱兒害死了貲哥哥,又受熊子元控制,我不得不這麼做,我必須這麼做……是我沒有教好兒子,我會去向貲哥哥請罪……」
桃夭全身顫抖,公子從狠狠砸響几案,「這個逆子,逆子,他怎能……」公子從又悲又怒。
鹿鳶心疼的將桃夭抱住,「不是你的錯,不是。」她不知如何勸說,這對她太殘忍,怎麼會有這種事?她怎麼受得了?
「王嫂……桃夭……」
桃夭一陣大咳,緊緊用帕子捂住嘴。
「你要振作起來,為了惲兒,為了大楚。」
桃夭深吸一口氣,壓住心中的悲痛。
「放心,現在我不會倒下。」
接下來,三人又商議,公子從道,「我的私兵己駐紮在城外,由橫兒領著,我會親自迎惲兒。」
鹿鳶道,「惲兒一回楚,便舉行繼位大典,之後再下葬艱兒。」
桃夭同意,讓公子從去尋屈重,具體事宜再做商量。
公子從這才離去,鹿鳶留下來陪桃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