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鏡花水月一筆生（5）

  陸清辭無所適從地看著她。

  他知道化為人形的顧緋很漂亮。追她的弟子從山頂排到山腳，一年只開三十天的裁縫鋪年年訂單爆滿，就為了看一眼老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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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在陸清辭心裡，顧緋只是一隻小狐狸。

  他們剛認識的時候，顧緋還是很小很小一隻，像小貓的幼崽。就算在宗門裡，顧緋為了不暴露身份，也不會把尾巴放出來，很多時候，都是以幼崽的模樣趴在他懷裡。

  陸清辭一直把她當作小狐狸。

  他時常會忽略小狐狸已經長成了漂亮的少女，哪怕他也做過不少棒打鴛鴦的事，譬如在得知有弟子要給小狐狸告白之後，馬上把這名弟子派出去歷練。

  人和九尾狐相戀，是沒有結果的。

  他也一樣。

  陸清辭知道，可陸清辭做不到。

  他只能閉上眼睛，在少女撲過來的時候，摁住她的後腦勺，吻上她的唇。

  如同飛蛾撲火，用生命去尋覓那一簇旺盛的火焰。

  「陸清辭……唔……」

  顧緋皺著眉頭，因不適而抓緊他的衣領，生澀地回應他。

  「陸清辭，我好難受……」

  陸清辭吻住了她。

  他打破了一生尊崇的戒條。

  一開始的日子過得十分荒唐。

  冬去春來，陸清辭陪著顧緋，熬過了九尾狐漫長的成長期。

  九尾狐的身體穩定下來，陸清辭卻陷入了痛苦之中。

  得道成仙，意味著斬斷七情六慾，與天地一體，漠然地俯視眾生。

  陸清辭有了情絲，他無法渡劫飛升，甚至因此而產生心魔——與顧緋在一起的日夜，他無時無刻不在受心魔折磨。

  他的心魔在誘惑他，讓他斬斷情絲，走出洞府，雷劫已經在上空徘徊，只要他邁出一步，就能突破困擾他多年的瓶頸，踏上成仙之路。

  這是他追求的長生，是傾盡一生等待的大門。

  陸清辭揮劍，斬斷的不是情絲，而是他的心魔。

  心魔與修為一併消散，他捨棄了他的長生之路。

  修真界所追求的長生，究竟是什麼呢？

  千萬年來，白雲蒼狗，滄海桑田，沒有一個種族能夠給出答案。

  長生是陸清辭追求的信仰，是他唯一的人生戒條。可如今，他有了新的信仰。他願意為此付出一切。

  一道驚雷劃破天空，劈向陸清辭的洞府。

  陸清辭的雷劫到了。

  他以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斬殺了他的心魔，做好了放棄一切的打算，可成仙的大道，卻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雷劫在洞府上空徘徊片刻，天空忽然破開裂口，又一道驚雷劈了下來。

  這道驚雷不屬於陸清辭，屬於顧緋。

  九尾狐降臨的故事，在修真界廣為流傳。人族敬畏九尾狐強大的能力，妖族敬仰九尾狐對平等的貢獻，不論人族還是妖族，都紛紛在家裡供奉起狐神像，那是權力與自由的象徵。

  在簽訂協議的地方，他們甚至砌了一尊九尾狐雕塑，華麗奪目，流光溢彩，香火代代傳承，綿延不絕。

  拜九尾狐神，就是拜長生。

  信仰之力越燒越旺，上告於天，於是成仙之路的大門，亦向顧緋敞開。

  山上驚雷陣陣，陸清辭與顧緋身處兩個不同的空間，他們都沒有走出洞府迎接雷劫。

  顧緋抬起頭，問道：「成了仙，可以做什麼呢？」

  「可以復活我的族人嗎？可以改變世界的秩序嗎？可以讓世間不再有貪婪和殺戮嗎？」

  天空中風雲變幻，她得到了天道的回應。

  原來天道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組織。

  世間萬物，本按其固有的規律前進，自然而生。而成仙，將超然物外，不再受秩序拘束，成為秩序的維護者，亦是秩序本身。

  世間有三千世界，仙人穿行其間，修正世界的軌跡，令萬物有序而生。

  顧緋與陸清辭所在的世界，便是三千小世界之一。這個世界的生靈盲目追求長生，貪慾肆虐，本將因戰火與殺戮而淪為廢土，卻孕育了兩顆純粹的道心。

  是至純至善，亦是至真至愛。

  於是天雷降臨，為他們打開了成仙的大門。

  顧緋：「你說得很有道理，但這些跟我的訴求又有什麼關係呢？」

  陸清辭：「抱歉，我放不下七情六慾，恐怕難以成仙。」

  天道：「……」

  一個我行我素從不將規則放在眼裡的狐狸精，一個戀愛腦。

  還能怎麼辦呢，誰讓這麼多世界只有兩個新人可以飛升，跪著也要招進來啊。

  九尾狐身上的殺孽很重，偏偏她又是以善入道，善惡在她身上共存，千萬年來，天道的仙人們也沒見過一個這麼特殊的存在。

  這要是招進來，肯定是他們天道的未來之星，他們得想個一舉兩得的好辦法。

  「你已經知道，這個世界上有許多被廢棄的世界。有這樣一批特殊的廢土世界，它們不是真實存在的，而是由影視文學作品衍生而來。這些作品或是沒有結局，或是中途崩潰，或是有的角色怨氣太重，破壞了整個世界的秩序。」

  「你的族人亦是因為靈魂充滿怨氣，被排斥在輪迴之外。我們可以送你去這些廢土世界，修正這些廢土世界的秩序，為這些靈魂完成心愿。完成任務後，你會得到他們贈予的靈魂之力，用足夠的靈魂之力淨化你的族人，他們才能重入輪迴。」

  「但是，進入廢土世界後，你的記憶和修為都會被抹去，只會保留身為九尾狐的天性。我們會將這些靈魂之力儲存在你的尾巴里。當你的尾巴全部長回來，你的族人就可以重入輪迴。」

  天道向陸清辭轉達了它與顧緋達成的協議，並表示斬斷七情六慾只是成仙的一種方式，有人以無情入道，有人以有情入道，而陸清辭恰恰是後者。

  倘若他困於無情與有情之中，他反而不能成仙。

  陸清辭放心了，道：「我要隨她一起，也以這種形式渡劫。」

  為什麼做個任務還能拖家帶口！

  天道還能說什麼，當然是選擇原諒他們，這年頭招新人不容易啊。

  一人一狐在天道的指引下，騰雲升空，來到一處秘境。

  秘境有一處湖泊，平湖如鏡，映出他們的倒影。

  湖泊名為「鏡花水月」。創世之初，混沌老祖手持墨筆，繪出江山萬里，生靈自由發展，於是有了大千世界，墨汁落地為湖，湖中花月相映，成為連接三千世界的路徑。

  顧緋化作小狐狸的模樣，靠在陸清辭的懷裡。陸清辭抱著她，跳下了湖。

  *

  下章結局啦！兩更一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