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飼養血族少年（28）

  這當然不是顧緋說的話。

  這是夢裡十二歲的小姑娘說的。

  未經干預的，最真實的場景。

  少年似乎也被她的話逗笑，問她：「你怎麼向那些獵人交待？」

  「我放你離開這裡，接下來的事你不用管，」顧緋語氣淡淡，白淨的小臉上寫著與年齡不符的驕矜與成熟，「如果你再被抓回來，我也沒辦法了。」

  她在給祂一個機會。

  吸血鬼與吸血鬼獵人是天敵，但獵人殺吸血鬼，向來都是用特質的銀子彈，一擊斃命。

  高傲的獵人，從不屑於用那些見不得光彩的手段去打壓對方、折磨對方，顧緋顯然也不想這麼做。

  她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是學院的天之驕子，便是獵殺吸血鬼，也追求最利落、最漂亮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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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令少年也感到不可思議。

  這是祂被封印以來，第一次來到人間，發現世界已經被劃分成光暗兩部分，又有了一個新的種族，叫做吸血鬼獵人。

  祂還很不幸運地被那些獵人抓住了。

  分身不能帶走神的能力，祂只是一隻普通的吸血鬼。

  他們囚禁祂，虐待祂，仗著吸血鬼不容易殺死，在祂身上試驗新研製的武器，甚至想要把祂帶到學校，給祂偽造了囚犯的身份，讓祂給學生當活靶子。

  祂以為，所有的獵人，都與那些把祂抓走的人一樣卑劣。

  少年彎起了殷紅的唇：「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叫我顧小姐。」

  咦，顧緋心想，這性格跟她小時候可真像。

  祂笑意愈濃，目光在她胸前的銘牌停留片刻。

  兩個方方正正的漢字刻在銘牌上，上面還標有注音。

  祂被封印千年，除了那個小小的城市，從未接觸過外界的東西，對人類語言的掌握，也只停留在那門最為通用的官方語言上。

  這是什麼名字？

  奇怪的文字，但是怪好看的。

  祂想，如果有機會，祂也要學習這種文字，取和她相似的名字。

  外面的世界確實很有趣，比躺在冷冰冰的棺材裡好多了。

  顧緋半跪下來，取下胸前的銘牌，用後面的那根別針撬開了那副銀手銬。

  生存課是他們的必修課，從實地脫險到野外生存，教學內容五花八門，顧緋門門拿優，對付一副銀手銬，自然不在話下。

  手銬應聲落地，顧緋聽見自己說道：「外面有幾個小屁孩，我帶你出去，就說你挾持了我。」

  少年哈哈大笑。

  自己還是個小姑娘，卻叫別人小屁孩，真可愛。

  祂別有深意道：「多謝顧小姐。」

  之後顧緋的計劃自然進行得很順利。

  幾個小跟班哪裡見過真正的吸血鬼，嚇得連哭都哭不出來，捂緊了眼睛不敢說話，任由少年將顧緋帶走。

  顧緋帶他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圍欄。

  「翻牆就行，」她道，「不送。」

  頭髮卻被揉了揉。

  她瞪過去，少年已然後退幾步，三下兩下攀上了牆，輕慢笑道：「有緣再見，顧緋。」

  神的學習能力極強，不過是聽了一個字的發音，卻已經可以舉一反三，根據銘牌上的注音推導出完整的名字。

  隨後，顧緋看見了偶然路過的夏茜，她正不可思議地看著一臉漠然的顧緋。

  顧緋恍然大悟。

  這樣邏輯就通順了。

  吸血鬼逃走可是大事，只是迫於她的身份，學院不敢給她施壓。加上她一口咬定是受吸血鬼威脅，強行遺忘那段記憶，之後的記憶自然也發生了些許改變。

  至於那幾個小跟班，他們年紀小，毫無判斷能力，也同樣認為顧緋是被吸血鬼挾持，成為了此次事件的關鍵證人之一。

  真正的真相，早已淹沒在了時間裡。

  眼見這一段劇情結束，顧緋在心裡默念：去她和沈辭的初見。

  蝴蝶的翅膀扇動，在空中划過弧度，撒下星星點點的光芒。

  躺在棺木中的少年不安地皺了皺眉。

  祂做夢了。

  夢見了好多個顧緋。

  夢見封印鬆動，祂第一次嘗試以分身的模樣遊走人間，卻不慎在最虛弱的時刻被吸血鬼獵人抓住，差點丟了性命。

  十二歲的小姑娘救了祂。

  夢見祂知道她的名字之後，去了解這種文化，為自己新造了一具身體，黑髮碧眼，中文名叫沈辭。

  只是中途出了點差錯，沒有保留記憶，祂一度以為自己真的只是個混血。

  沈辭過得很艱難，但他始終對生活滿懷希望。

  他什麼也不記得，只知道自己在等待。

  一個人也好，一件事也罷，總之一直在等待。

  然後在大雪瀰漫的聖誕夜，那個年輕漂亮的黑髮女人，給祂遞來了一杯雞尾酒。

  黑髮黑眸，宛如一個符號，讓祂塵封的心終於跳動起來。

  緊接著，祂的夢再一次發生變化。

  祂夢見了自己的甦醒。

  第一眼看見的，不是復活祂的勞倫斯親王，而是那個站在黑暗裡的女人。

  微弱的光線瀉出，勾勒她窈窕的身影。

  祂是惡的化身，天生便該活在泥濘與黑暗，活在這永不見日的地下宮殿，被封印在漆黑冰冷的棺木里。

  有一束光強行照進來。

  就是她了。

  祂想。

  沒心沒肺，輕慢恣意，讓祂咬牙切齒，又無可自拔。

  *

  血族貴族之間有特殊的傳訊方式。

  神甦醒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弗朗克這邊。

  彼時他剛剛享用完盛宴，愛憐地吻了吻夏茜的鎖骨，自言自語道：「神？」

  「那個傳說居然是真的麼……呵，勞倫斯倒是搗鼓出一些東西了。」

  冰涼的手指撫摸上夏茜的脖頸，忽而用力，在她白皙的肌膚上掐出指痕，弗朗克似笑非笑道：「親愛的，你覺得我該不該去？」

  勞倫斯發來的消息，可沒那麼簡單。但弗朗克認為，憑勞倫斯的實力，根本無法控制神。

  夏茜的手腳均被拷在床頭，脖頸巨痛傳來，她眼裡蓄滿淚水，卻只能強顏歡笑：「全憑公爵大人做主。」

  弗朗克愛極了她這副不屈不撓的模樣。

  「那我就先看看神是什麼樣，」他摸了摸夏茜的臉，笑了起來，「再來賜你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