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再見葉清

  葉知秋腦袋裡轟得一下，腦海中一片空白，愣愣地看著後院的方向如同雕像。

  雨越下越大，地面上的積水都已經到了腳踝。屋檐下的燈籠被風搖曳著，在積水上映出昏黃的光芒。遠處的屋頂上白茫茫一片，已然看不清了。

  聽著雨聲，葉知秋忘記了時間。等他醒過神來的時候已過去了半柱香。他幽幽嘆了口氣，縱身一躍落在了自己小時候住的閣樓頂上，目光重新落在了後院門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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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算時辰也差不多了，葉知秋卻越發的緊張。他的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緊握著的雙手掌心也已滿是汗珠。緊繃的神經，在雨落下滴滴嗒嗒的聲音又提高了幾分。

  不多會，就聽得不遠處傳來輕微的響動，葉知秋心裡一震，脊背挺的很直。果然，那聲音越來越近，很快就靠近了葉府。抬眉間，就見一道身影從院牆外翻了進來，輕巧的落在了院子裡。

  這人整張臉藏在了斗笠里，可……葉知秋對那個身形太熟悉了。

  果然，他回來過。

  進入葉家院子的人正是葉知秋一直想要去尋找的父親葉清。

  葉清在院子裡四處掃了一眼，見沒有下人緩緩搖了搖頭，而後不動聲色的進入了走廊里，快速地朝著前院走去。那邊角落裡一盞燈籠亮著，有個人依靠著走廊的柱子耷拉著腦袋在打瞌睡。

  提著熱水的丫頭從他的身邊走過，眉頭擰了擰，抬頭朝他肩膀上拍了下，有些怒意。

  「讓你巡夜，你在這偷懶？要是小公子偷偷溜出去了，我們怎麼跟小姐交代！」

  那人被敲了一下瞬而醒了過來，聽到丫頭這話當下就清醒了，連忙賠笑，提著燈籠朝著另一邊去了。丫頭暗暗嘆了口氣，望了眼葉知秋住的小樓連忙繼續向前。

  葉清躲在暗處將這一切看在了眼裡，卻並沒有發出任何的響動，而是轉身往書房去了。

  葉知秋記得清楚，那段時間因為江南連日陰雨，漕運那邊出了點事情，三姐姐葉如煙已經好幾天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了。她這會應該還在書房裡處理那些事情。

  想到那時候看到葉如煙通紅的眼睛，葉知秋覺得心酸。原來，自己無意間忽略了很多的事情。姐姐對自己的關懷和寵愛，而自己卻一心想著要離開去尋找那個原本就藏在暗處的人。

  呵……

  葉知秋微微笑了笑，跟隨著父親的腳步也向書房走了去。

  不知怎得，走在前頭的葉清忽然停下了腳步。他站在原地似乎是在思索。片刻後，他緩緩轉過身來看向了葉知秋所在的位置，微微歪頭。

  葉知秋心頭驟然一停，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了。自己這是在幻境裡，他能看到的別人，而那些人卻看不到自己的。可是，落在身上的那束目光卻讓他無法輕鬆。

  這種感覺度日如年，葉知秋不敢動，也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

  「是你嗎？知秋……」

  葉清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的溫暖，又有些驚喜，可很快他搖了搖頭，低聲道：「不會的，我才看到他在閣樓上。呵……果然是太想念了嗎？」

  最後那句話，葉清的聲音低的只有自己能聽到。

  然，葉知秋聽到這句話整個人仿佛如遭雷擊，然而不等他做出下一步的動作，就見那束剛離開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自己身上，耳畔傳來了葉清的聲音。

  「你該回你來的地方，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反而壞事。」

  話音落下，葉知秋喉嚨里好像堵了一口痰根本說不出話來，身上也突然發燙，四肢如同被無形的繩索束縛沒法動彈。他不知何時眼中竟瀰漫起了水霧，看著自己不斷地後退，眼前的所有變得模糊起來。可站在那裡的葉清，看著卻那麼的清晰。

  葉清抬手將頭上的斗笠取了下來，葉知秋赫然發現，他的臉上滿是傷痕，可那雙眼睛裡卻滿滿的都是愛意，他的嘴角動著，向自己不住地擺手。

  「快回去吧，不要尋求什麼真相，活下去……」

  後面的話葉知秋已然聽不清楚，耳畔只有風聲鶴唳。待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景象已然發生了變化。

  早已不是葉府，而是在鳳鳴城中。

  葉知秋來北境首先去的就是鳳鳴城。那時候他接到了書信，說有父親的線索，於是入了城之後就順著書信上的消息去尋人，住在了城南的一家客棧里。

  客棧倒沒有什麼不妥的，只是來這家客棧的人似乎都不是什麼普通人，尤其是這其中還有江家小姐江暮知。葉知秋看到江暮知的時候很是驚訝，雖柳清風來信提到得知江暮知離家準備去黃縣，便說到若是葉知秋見到了她，記得多加照顧。

  原先葉知秋也沒有留意這些，在跟客棧掌柜和小二他們閒談的時候聽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誠如江暮知到了這裡也是因為收到了消息稱鳳玉會往黃縣。客棧中的另外幾個住客很是神秘，葉知秋只知道他們在，但從來沒有見到他們的人，但大概也能猜到那幾個人的身份。

  沒錯，葉知秋現在就是在城南的客棧里。

  他看著那邊的屋子，終於明白自己為何會在離開葉府之後到了這裡。那時在客棧，葉知秋就覺得自己隔壁房間住著的客人有些奇怪，也想過去查探，然而那人特別謹慎，不在時屋門和窗戶都會掛上頭髮絲。至於在屋頂上掀瓦片偷看這種事，想來也是被發現的。

  葉知秋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為免節外生枝於是便打消了這念頭。然，在他離開黃縣的前一天夜裡，隔壁房間內有些動靜，他也未出去查看。

  葉知秋抬頭向外看了眼，發現月已西移，應該是時候了。他走到屋門口伸手去推門，可想到剛才在葉府發生的事情，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葉知秋咬了咬嘴唇，轉身走向了長廊盡頭，而後推窗翻了出去。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縱身躍上了屋頂，小心翼翼地挪到了那間屋子的上頭，伸手揭開了瓦片朝屋內望去。

  屋子內的擺設很是簡單，窗戶邊上放了一張桌子，放這些必需品。對這床榻有一張圓桌，上頭擺放著茶具。門口左邊靠近桌子擺著洗漱用的銅盆，除此之外便無其他。

  葉知秋的目光朝著床榻上看了去，這一看之下只覺得腳底躥起了一股寒氣，冷的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床榻上躺著的人果然是葉清。

  葉清直挺挺地躺在那裡，雙手落在胸前抱著長劍，雖然闔著雙眸似乎是睡著了，可他的神情卻一點都不輕鬆。臉上的傷痕此刻看來比之前更加的深了，若是不經意出現在面前，肯定會嚇得別人大聲驚叫。

  葉知秋已經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情了，趴在屋頂上望著床榻上自己想了許久的父親，眼中一片乾澀，鼻尖一酸，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心頭蔓延開來。

  原來，他一直都在自己身邊。

  「葉先生，你藏了這麼久，終於捨得出來了？」

  忽地，窗外響起了冷冷的聲音。

  床榻上的葉清一個翻身坐了起來，雙手持著劍，神情冰冷道：「我藏了多久，你就追了多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葉清做了什麼畜生事。你對我窮追不捨，還不就是為了那點破事。可是，過去了這麼多年你以為你們當年找的東西還在嗎？愚蠢！」

  那人不怒反笑，「是嗎？之前讓你逃了，這次卻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