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未必是夢

  「啊？為什麼？」

  顧季長有些不明白，目瞪口呆地看著白語塵。

  白語塵眨了下眼睛，輕聲嗤笑道：「因為你顧家家大業大，日後必然會成為幾位王爺爭相奪取的勢力。你在臨淵山莊所學除了武功之外，還有兵法。這些事情，都是那老鬼算好的。」

  顧季長心中一緊，好似心中某個地方被重重地撞擊。方才還在感嘆和宋榭相遇是早就註定的事，那份歡喜尚未散去，卻在這一刻全然被擊散。

  白語塵添滿了酒，淺呷一口，挑眉道：「這也怪不得那老鬼。當年棣棠之亂你們於柳氏一族有恩，柳徵帝王之軀與你相交，而你與宸王柳燁關係也不錯。日後若不幸王室操戈，你覺得顧家真的能置身事外？你的那點小心思，那老鬼豈會不知？他讓你修習兵法、奇門遁甲，本就是為日後打算。」

  說著，白語塵勾著一邊唇角，眉角高高挑起，「不然，你以為那老鬼是閒的沒事做嗎？」

  顧季長此時已說不出話來。師父乃是世外高人，與顧家並沒有任何的交情。當年師父到顧家收徒，是因祖母與滄瀾城的關係。現在想來，這些事情從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在某算了。不管父親是出於何種立場，顧家日後還是要交到自己手中，如何抉擇，全然在自己一念之間。

  白語塵說的那些話，顧季長以前不是沒有想過。他也曾問過父親顧昀，但顧昀的意思很明顯，他不願意涉入黨爭。若顧家能夠遠離朝堂，必能抱住萬千家業。可仔細想想，這些年自己無論是和柳徵相交，還是來往於宸王府，都已將那局面打破。

  顧季長忽而覺得脊背發冷，父親之前是提醒過自己的，可他卻沒有放在心上，辯稱只是朋友之誼。可這世上，與君王，與皇室宗親，哪有什麼真正的朋友之誼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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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他是真的將柳燁當朋友了，但就如今京都的局勢而言，他也許就只是柳燁的一把刀。

  越往深處想，顧季長就越發覺得冷。他緊緊咬著牙關，手握成拳頭，打了個寒顫。

  白語塵緩緩搖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緩緩。

  「你現在能想明白這些，就還有補救。我雖然不贊同宋榭與你在一起，可她也只有跟你在一起，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也相信，那老鬼教出來的徒弟，是個有擔當，有魄力的人。」

  顧季長抬頭，迎上白語塵的目光，聲音清淺。「白前輩和我師父……你們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已經在謀算這些了？就算那日我們不撞見，你們也會想方設法讓我們相遇，對嗎？」

  他這話一出，白語塵的神情竟有那麼一絲的慌亂，擺手道：「瞎說什麼呢？我們是吃飽了撐的吧。」

  顧季長緊緊盯著白語塵，沉眉。「飛霞山落雲觀的薛崇，你們也認識，對嗎？」

  「薛……崇……」

  白語塵皺著眉頭念了一遍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卻又很快恢復了正常，搖頭道：「不認識啊。飛霞山的落雲觀我倒是去過，那邊風景不錯。怎麼？你想去？」

  「那麼，雲秋意呢？白前輩是不是也要說不認識？他失蹤的這些年，就在與雲州吧？」

  顧季長還不死心，又問出了這個問題。

  「雲秋意啊……認識啊。當然認識，雲瀟國的小王爺嘛。」

  白語塵眉頭一挑，眯眼笑道，卻又搖頭道：「認識歸認識，他失蹤這些年在哪，我可不知道。」說著，他有些奇怪的看著顧季長，「你這問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又不是專門來給你解惑的！」

  話畢，白語塵似乎有些生氣，提著酒壺背過身去，望著天際不理顧季長了。

  可就是這一個動作，顧季長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沒有錯。師父和白語塵還有雲小樓幾人必然是知道些什麼，雲秋意失蹤的那十幾年，不是在雲州，就是在陵源。

  還有那個薛崇，他們幾個人之間肯定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大秘密。這個秘密，必然是和自己跟宋榭有關的。他想到了夢境中的景象，莫非……是這個？

  不知何時天邊飄來了幾朵烏雲，遠山聳立在雲霧之中，細雨如絲，朦朧而神秘。雨勢逐漸大了，淋濕了兩人的頭髮和衣衫，可他們都坐著沒有動。

  白語塵望著遠山，思緒卻翻騰不已。想他一個江湖前輩，竟然有些害怕跟顧季長對視。這個年輕人太過聰慧，有些事情他只要聽到一個話頭，便能猜測到許多的事情。

  太聰明……有時候未必是好事。

  顧季長已經不想再追問白語塵什麼了。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從白語塵的神情里已經得到了答案。與其說自己和宋榭緣分天定，倒不如說他們二人的命運是綁在一起的。那句話問出來的時候，他也猶豫過。可是問了，他便也明白了。

  那些夢……未必是夢。

  雨勢越來越大，顧季長起身朝屋檐下走去，見白語塵坐在那裡沒動，臉上換作了笑容，朗聲道：「白前輩不進屋避雨嗎？」

  白語塵聽到他的喚聲，回頭瞪了他一眼，似乎還有氣。「不避！」

  「喔。」

  顧季長忍不住笑了起來，向他說道：「也對，白前輩醫術那麼好，功夫也好，區區陣雨而已。」

  「阿嚏！」

  他話音剛落下，那邊坐在雨中的白語塵就打了個噴嚏。

  「哈哈哈……」

  顧季長大聲笑了起來，惹得白語塵回頭狠狠翻了個白眼，手一揚，一股勁風朝他面門掃來。他眉頭一挑往旁邊躲了去，回頭間方才站著的地方多了一個掌印。

  「你！給我站住！」

  白語塵喊了一聲，一個翻身疾射而出，手上成爪，朝顧季長的肩頭抓去。卻不想顧季長跟只泥鰍似的，身子往下一彎，滑了出去。

  然，顧季長的身子一頓，又被拽回了原地。他有些詫異的回頭，就看到白語塵拽著自己的手腕。

  「怪不得。」

  白語塵莫名其妙的說了這三個字，鬆開了顧季長，擺手道：「你去看看她吧。」不等顧季長回答，他腳下一躥落在了院牆，眨眼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京墨撐著油紙傘從廊後拐了出去，見白語塵突然出門，眉頭微攏。

  顧季長一臉茫然，搖了搖頭往後院去了。

  張越今早就知道宋榭今日會抵達望洲城，便也早早地服了藥，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會後，醒來就一直望著屋頂，也不說話，也不動。

  宋榭叩響了屋門，見沒有回應便推門而進。

  床榻上的張越教之前見的時候瘦了好幾圈，雙眼深陷，臉頰消瘦，擱在外頭的雙手如柴。他側頭看了眼宋榭，指了指那邊的凳子。

  宋榭落座，還未開口就聽張越低低道：「我知道這事情瞞不住，卻沒想到十八年後，又將那麼多的人推入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