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傷悲無用

  宋榭略作思索，擺手道：「隨他去，我相信你爹也不會讓他輕易靠近老夫人。」

  

  顧季長點頭，這倒是。宇文涿是太子的人，若是讓他帶來的太醫為祖母診病，肯定會知道老夫人病重的緣由。到那時候，可就不單單是顧家的家事了。

  宋榭初七先回顧府，她和顧季長兩人慢慢悠悠地在街上走著。

  凌羽跟在他們身後，一雙烏黑的眼睛四處打量著。忽地，他眉頭皺了起來往左邊的巷子瞧了一眼，快步追上了宋榭和顧季長，拽了拽兩人的衣袖。

  宋榭輕輕「嗯」了聲，低頭去看他。——怎麼了？

  凌羽咬了咬嘴唇，目光往那邊巷子瞥了眼。——我總感覺有人盯著我們，那邊。

  宋榭反手牽住凌羽，微笑著搖了搖頭。——我知道，不用怕。

  凌羽臉上露出笑意，點了點頭，指著那邊賣糖果的鋪子。「宋姐姐，我想吃糖果。」

  顧季長聞言將他扛在了肩上，笑眯眯道：「好，你想吃什麼咱們就買什麼。」說著，牽著宋榭，抬腳往糖果鋪走去。

  那邊的巷子裡，一個人影從暗處閃了出來。那人著了身天藍色衣衫，目光清冷，手中握著一把摺扇，慢悠悠地晃著，看著宋榭的背影，一邊唇角勾了起來。

  宋榭感受到那人的目光，手指在顧季長的掌心劃了兩下，而後笑著搖了搖頭，與他並排入了那糖果鋪。

  掌柜的看到顧季長頓時滿臉笑意迎了上來，又見他與宋榭十指緊扣，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心道：果然傳聞不假，顧公子與宋姑娘兩情相悅，倒是般配。

  顧季長將凌羽放在了地上，戳了戳他的臉頰，雙眼含笑，「去，看看你想吃什麼，讓店家多拿一些。」

  凌羽乖巧地應了一聲，蹦蹦躂躂地往櫃檯前走去，拽著那掌柜的胳膊，一臉貪吃模樣。「掌柜掌柜，你家賣的最好的糖果是哪個啊？」

  掌柜看凌羽有些眼熟，可是又不敢確定他就是自己之前見過的小乞丐。但，顧季長是抱著他進來的，便也不敢怠慢，遂仔細地向他介紹鋪子裡的糖果和點心。

  宋榭朝顧季長挑了挑眉頭，趁著鋪子裡的人都在忙活，身形一轉從那邊側門掠了出去。糖果鋪中客人頗多，眾人只覺一股清風掠過，並未發現堂中突然少了個人。

  顧季長從那邊的盒中抓了一把果脯，一邊吃一邊瞧著街上來往的行人，目光有意無意地從對面的巷子掃過。方才盯著他們的那人已不見了蹤影，但周遭的氣氛卻有那麼一瞬的凝固。

  宋榭掠至糖果鋪的後院，身形向高處躥去落在了院牆上，一個翻轉之下至那人方才站著的巷子裡。手中薄刃寒光閃過，巷子中的溫度驟然變冷。

  那藍衣人動作一滯，手中摺扇向後揮出，轉身之際沉聲道：「宋姑娘，是我。」

  薄刃撞在了摺扇上，聽到他的聲音宋榭連忙向後撤身，落地之後眉頭皺了起來。「你……你怎麼不去車行找我，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來的人正是張越的長子，在兵部任職的張庭。

  張庭嘆了口氣，緩緩道：「我去過車行了，沒有看到你，連蘇木那丫頭也不知道去了何處。上了街才聽到你去顧府為顧老夫人診病，所以……」

  宋榭連忙收起了薄刃，低聲道：「庭哥哥，節哀。」

  張庭目光略微一滯，擺了擺手，「事已至此，傷悲無用。」說著話，他抬頭看向宋榭，目光中有一絲懇切。「此事莫要再讓他們兩人知曉，也得麻煩你徹查兇手。」

  此事就算張庭不說，宋榭也會盡力而為。

  她咬了咬嘴唇，點頭。「庭哥哥放心，希音一定徹查。只是，庭哥哥和恪哥哥身在官場，需得十二分的小心謹慎，莫要讓有心人知道你我的關係，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張庭長長嘆了一口氣，聲音低低。「我知道。我今日來，是有一件事要問你。」

  宋榭眉頭攏了起來，略略一想便知道張庭來找自己的目的。略作思索後，向張庭說了京墨查到的線索，也將張越身在洛陽的事與他說了。

  末了，宋榭向張庭說道：「張伯父受了傷，不過有我師父在必不會有事。可想要他痊癒，還需得庭哥哥修書一封，好讓他心中有所記掛，莫要心灰意冷才是。」

  張庭來之前便已經料到了，早就準備好了書信。聽聞父親無大礙，便也鬆了一口氣。將信交給了宋榭之後，他沉聲道：「此事跟朝中頗有牽連，我和恪兒自會小心。你……也保重。」

  說完這話，張庭向宋榭重重施禮，而後轉身拐入了那邊的巷子。

  看著張庭的背影，宋榭鼻間發酸。張庭從來都不是個善於隱藏情緒的人，他剛才極力忍耐，可是那雙微紅的眼睛和細微的表情，卻出賣了他。

  宋榭輕輕嘆氣，將信妥帖收好，轉身往糖果鋪走去。

  凌羽早就選好了糖果和點心，扭頭見宋榭不在，剛想拽著掌柜去另一側，抬頭間便看到宋榭雙眼微紅進了鋪子。

  他有些奇怪，難道剛才盯著他們的人，宋姐姐認識？

  顧季長見宋榭回來了，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這是怎麼了？」

  宋榭輕輕搖了搖頭，略微緩了緩情緒，見凌羽已經選了不少糖果，便朝掌柜喊了聲結帳。

  出了糖果鋪後，顧季長始終覺得不對勁，可是明明宋榭剛才出去後，那股被人盯著的感覺已經消失了，可為何還是覺得周遭的氣氛有些詭異？

  宋榭與凌羽細聲說著話，見顧季長忽而停下了腳步，微微側目，「該回去了，不然要出事。」

  顧季長略微一怔，瞬而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順手牽起凌羽，三人一同往顧府去了。

  那邊的酒樓靠窗的位置，秦婓端著茶盞，目光落在三人身上，嘴唇都快咬破了。一雙玉手上青筋畢現，眼眸里滿是森寒之意。

  對面坐著的女子柳眉杏目，著了身鵝黃色的衣裳，發間簪步搖，耳垂上綴著明珠。她面色較常人略白一些，眼角微微耷拉，顯得楚楚可憐。

  秦婓目光收了回來，重重地將酒盞按在了桌上，聲音發沉。「顧霖，她一個市井之徒，毫無女子該有的矜持，為何你兄長選她不選我？」

  顧霖給她的杯盞中斟滿酒，一臉譏諷，搖頭道：「那女子頗有幾分狐媚樣，我兄長肯定是被她迷惑了。姐姐你可別灰心，待我兄長人認清了她的真面目，肯定會……」

  「都是廢話！」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秦婓惡狠狠地打斷了。

  秦婓看向了顧霖，聲音溫和了些。「你啊，可得長點心。我若是做不了你嫂嫂，那宋榭真入了門，你們翎寰院那邊可沒好日子過。」

  顧霖連忙應聲，「姐姐說的是，待妹妹回府先幫姐姐探探大伯的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