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前世今生

  古神轉世，懲罰比所有生靈來得都要嚴苛。

  由於是聖靈親手捏造，古神神魂強度遠超其他，進入輪迴前，需要先將其魂魄打碎，分別轉生為不同生靈，他們各自擁有獨立意識，永生永世都無法找回自我。

  因此對古神來說，轉世是最重的懲罰，哪怕猗陽滅去一國，黑首蛟翻江為禍，白浩毀去一個文明，舟皿都未將他們打入輪迴。

  然而卿箏卻不管這些，先前生育之神哪怕只是作風放蕩了些，就被她打入寥無人煙的修羅界——當年聖靈之戰，也不全是衝著舟皿去的，其中大部分都是不滿卿箏的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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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然神魂在眾目睽睽下被一道雷霆劈作數份，散落到整條黃泉中，按照規則轉世為不同生靈，連掌控死亡的終冥都無法在浩瀚眾生中將他們分辨出來。

  此仇此恨，她如何能釋懷？

  轉生為離坊太白的幽然步步逼近眾古神，幾人身形一退再退，眼瞅已經到靈門邊緣了，倘若被擠進門內，他們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卿箏陷入休眠前，憑一己之力創造出不完美的聖靈界，界內蘊含極為凌厲的法則，修為越高深，受到的限制越大，倘若到達聖虛，會被當場格殺。

  當初為了保護自己而設的法則，眼下卻要殺死守衛她的古神。

  隨著眾人擠壓，靈門外粗壯鎖鏈一條條崩斷，眼見最後一條也要扛不住時，靈門旁突然多出個人影，他面帶好奇看著眾人道：

  「你們都一把歲數了，想進去倒是好好排隊啊，這樣擠在一起多難看？」

  眾人聞言一愣，對方的出現他們絲毫沒有察覺，再觀其修為，赫然已經到達聖靈境。

  古神們立刻反應過來，收起領域單膝跪地道：

  「參見聖靈大人。」

  「乖。」

  王柄權眉目帶笑，隨手一揮，靈門輕鬆打開，他很貼心地問道：

  「要不要進來坐坐？」

  「不……不必了。」

  王柄權笑著轉頭看向離坊太白，溫聲道：

  「你就是幽然吧？」

  見到對方，女子臉上冷漠散去許多，身體微不可查顫抖一下，她沒有回話，僅是點了點頭。

  「要不要進去聊聊？」王柄權指了指門裡。

  女子猶豫一下，再次點頭。

  ……

  桃源村中，一間小屋平地而起，村民們早就習慣了這位聖靈的本事，貼心送來了茶水點心。

  山中東西粗糲，卻別有一番風味，王柄權看著屋外好奇打量的孩子，從儲物袋拿出一些糖果分發下去。

  孩子們還是第一次見如此精美的食物，一個個面帶享受品味著甘甜。

  望著這一幕，離坊太白冰冷的臉上微微有些動容，王柄權將一塊糖果遞到她面前道：

  「你也嘗嘗吧。」

  女子搖了搖頭。

  王柄權將糖果放在桌上，看著門外喧鬧的孩子道：

  「人生在世，總不能一直吃苦不是？是時候該嘗嘗甜的滋味了。」

  說完，他轉頭看向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緩緩道：

  「我不是他，所以無法勸你什麼，但通過以往的記憶來看，你是一個了不起的古神，至少比我見過的都要好。

  舟皿曾說過，你的內心比皓日還要璀璨，即便身處黑暗，仍可不受侵染，我相信現在依舊如此。

  即便你經歷了不知多少輪迴，修煉了無情道，剛剛在門外，仍是沒有對曾經的同伴下死手，這點就足可證明。」

  「你說這番話，是為了讓我放棄報仇？」

  「我沒經歷過你受的苦，沒權利勸你什麼，事實上現在所做一切，也都是在彌補前世沒能幫到你的遺憾，不過好在你身邊還有終冥。

  為了幫你，他竟然策劃出一場毀滅整個古神界的大戰，連一向自詡聰明的猗陽都被算計在內，真不知該誇他還是該罵他。」

  王柄權苦笑著搖搖頭，若非自己成為了聖靈，通曉過去未來，這事就算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終冥頭上。

  那傢伙為了救心愛之人，不惜將億萬生靈拉入黃泉，而後一點點篩選，耗去數千年，最終將破碎的魂魄重新補全，並幫她轉世成為古神後代，使其生來便具備聖仙之體。

  此等罪孽，無疑遠超猗陽、又康等人總和，就算讓其形神俱滅也不為過。

  仙人之下，凡人皆螻蟻，聖靈之下的古神又何嘗不是如此。

  王柄權的話已經算是要挾了，倘若對方一意孤行，終冥勢必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王柄權不願做這個惡人，但他畢竟不是曾經的聖靈，不會念及舊情，為了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的央蒼、三仙兩界，為了熟悉的那些人，他不得不做。

  原本安靜的離坊太白聞言重新散發出一股威壓，連同房間都跟著震顫不已，她向來吃軟不吃硬，哪怕前世面對即將臨身的雷霆，依舊面露倔強不服軟。

  王柄權見狀意識到自己用錯了底牌，大腦開始飛速運轉。

  就在這時，天空無端響起一聲炸雷，村民和孩童皆好奇抬起頭，這在平時並不常見。

  隨著雷聲響起，王柄權神情一變，嚴肅的表情換為溫柔，身上氣勢散去，輕聲道：

  「幽然，這些年你受苦了。」

  女子身體一顫，抬頭看向男子，王柄權伸手摸向對方頭頂，看到她殺人的眼神後，又尷尬收了回來。

  「事情我都知道了，正如這年輕人說的，現在的你依舊沒變，如果你想找卿箏報仇，我不會阻攔，她就沉睡在東邊那座斷山下。

  這個年輕人欠了她的人情，勢必會與你交戰，屆時又是一片生靈塗炭，為了蒼生著想，你可否放下曾經的恩怨，過去的事便讓它過去吧。」

  聽著熟悉的語氣，已不再是小姑娘的女子面露猶豫，復仇是她一直以來的目標，可在眼前男子面前，她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

  「王柄權」微微笑道：

  「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打開這一界的大門，你帶著終冥離開，說服翻印者，去創造屬於自己的界。」

  說完，他憑空抽出聖靈劍，隨手一划，開啟一道通路，同時身邊一陣扭曲，藏在修羅界的終冥被強行挪移了過來。

  終冥不知二人談話，還有些懵，看看王柄權，又看看女子。

  離坊太白思索良久，站起身，朱唇輕啟道：

  「謝謝你。」

  說罷，走向通路，回頭看了眼同自己說話的男子後，毅然踏入其中。

  終冥還在一旁發愣，王柄權對他沒那麼好脾氣，擺弄著手中長劍道：

  「看在你幫過我孫子的份上，趁我沒改變主意，趕緊滾。」

  「哦。」

  頭戴兜帽的陰鬱死神逃也似跑進通路。

  王柄權望著二人遠去，直至通路關閉，他才倒在椅子上，如釋重負道：

  「好險！」

  事情，並不是一定要打打殺殺才能收尾。

  通路內，終冥快步追上女子，詢問道：

  「你明知他在裝模作樣，為何不戳穿？」

  「有意義嗎，難道再像萬年前那樣，讓一界支離破碎？」

  「你做了這麼多，豈不是白忙活了？」

  「不是所有事都一定要有結果。」

  女子聲音略帶落寞。

  終冥腳步放緩，摸了摸臨走順來的東西，舔著臉追上去道：

  「幽然，吃不吃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