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有情、無情

  世間萬物，組成皆離不開『有情』與『無情』。

  聖靈創世，先造日月，以此區分白天黑夜，兩者合乎陰陽兩道。

  晝，光之起始，給予世間光明溫暖，看似有情，然日光毒辣，可使萬里焦土，大地顆粒無收，又是無情。

  夜，暗之所至，寒冷危險，看似無情，然而萬籟俱寂，弱者可隱於陰影，得一線生機，韜光養晦，實則有情。

  聖靈創世之初，垂憐蒼生，只生不死，眾生數量激增，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身形枯槁日夜哀嚎，於刑法無異。

  聖靈不忍，再添黃泉，眾生得入輪迴，看似無情，實際卻是恩典，死神終冥因而可入善榜。

  以此推衍，不論日月星辰、風雨雷電、生老病死、喜怒哀樂……都是有情與無情共同使然。

  聖靈界無情，草木不青、湖水不動、星辰不變、生靈嗜血，桃源村村民終生不得踏出村莊，一入桃林便化桃樹，非是聖靈有意為之，而是肉體凡胎承受不住外界的無情。

  有情、無情虛無縹緲，王柄權枯坐高台之上，日月輪迴斗轉星移，他卻絲毫不覺。

  李長生抬手一揮，時間靜止在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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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意識世界中，王柄權盤膝閉目，周遭灰白霧氣一點點被逼退，原本單調的空間逐漸變得豐富多彩，景色一變再變。

  山川、河流、湖泊、沙漠、飛禽走獸、蛇蟲鼠蟻，到最後，一個個熟悉的不熟悉的古神出現在天宮中，神態懵懂看向面前俊朗青年與冷艷女子。

  青年笑容燦爛看向人群中的一位英俊年輕人，溫聲開口道：

  「從今往後，你叫猗陽，掌管光明。」

  伴隨話音落下，猗陽滿頭黑髮迅速變作金黃，整個人散發出溫暖光芒。

  青年又看向一旁神情陰鬱的女子，開口道：

  「你倒很適合掌管黑暗，賜名幽然，如何？」

  女子面無表情點點頭，其衣衫迅速變黑，如深不可測的黑夜，連一旁光神散發的光芒都近不得身。

  眾古神一一被賜予姓名分配職位，他們身上迸發出不同光芒，一群剛被創造出不久的「孩子」，竟擁有了可以凌駕萬物之上的神力。

  景色悄然變化，一個穿著黑色罩袍的身影獨自坐在玉石台階上，低著頭，背影落寞。

  台階上方走來一名青年，神色冷峻，眉頭微皺，似乎在為什麼事煩心，看到女子，他臉上煩悶一掃而空，帶著笑意走下台階，在一旁坐下道：

  「是誰惹咱們幽然不高興了？」

  女子沉默片刻，開口道：

  「聖靈大人，可不可以別讓我做暗神了。」

  「為什麼？」

  「人族崇尚太陽，祭拜光神，對於我，他們只有恐懼。」

  青年聞言面露憤慨，替對方打抱不平道：

  「這幫人當真不知好歹，若沒了你，他們哪裡可以睡安穩覺？不如你稍加懲罰，不讓黑夜降臨，令他們感念黑暗的好。」

  青年十分貼心為對方出著主意，女子卻是搖搖頭，目光投向下方道：

  「他們已經夠可憐了，生來便要受難，終其一生都活在饑寒與疾苦中，況且若我真做了，你還不得像對付猗陽那樣，一腳把我踹柱子上？」

  青年聞言露出笑容，將手輕輕放在女子頭上道：

  「所以說，咱們幽然不僅善良，而且十分聰明，不像狗陽，空有一幅好皮囊，卻心胸狹隘城府腹黑。」

  女子抬起頭，表情依舊，但給人感覺卻開朗了幾分，她站起身道：

  「到時辰了，我該給古神界帶來黑夜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去了，直至身影完全消失在雲層背後，青年才悠悠道：

  「別藏了，出來吧。」

  一個頭髮灰白的年輕人探出腦袋，被對方點破也不顯尷尬，大咧咧走上前，同樣坐在台階上道：

  「她沒事吧？」

  「你若在意，何不自己去問？」

  年輕人嘿嘿一笑，轉移話題道：

  「聖靈大人，我一直不明白，您到底依據什麼給我們分配職責，難道僅憑外表？」

  青年斂了斂衣袖，看向逐漸黑下來的天空道：

  「我像是那麼膚淺嗎？幽然雖然外表陰鬱，但她的內心比太陽還耀眼，唯有這種人，才能耐得住黑暗。

  反觀猗陽，逢人就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外表光鮮，心中卻狂妄自大，倘若掌管黑暗，還不變本加厲？好在他在乎名聲，為了自己光明正大的形象，裝也要裝出個善神來。」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忍讓他，直接打下凡間不就好了？」

  青年看了對方一眼，似笑非笑道：

  「我知道你喜歡幽然，想給她出口氣，但你們都是我創造出來的，傾注了太多心血，如同孩子一樣。孩子頑劣，做父母的應管教，而不是直接拋棄。

  終冥，天下蒼生皆是聖靈所創，與古神並無不同，你們運氣更好，有得天獨厚的資質，生來便可立於億萬生靈之上，但那並不意味著可以胡作非為，神位總要有人來坐，可以是你們，也可以是別人。」

  年輕人聞言咧嘴一笑，沒心沒肺道：

  「聖靈大人您知道我的，平時最乖了，絕不惹麻煩，只是這道理您怎麼不講給猗陽聽？」

  「你覺得他能聽進去？」

  聖靈反問一句，無奈搖了搖頭。

  古神剛出世便被委以重任，因而會有高人一等的感覺，這情形在凡間屢見不鮮，即便更換新神，用不了多久他們同樣會忘記曾經的苦難，開始變得妄自尊大。

  終冥沉默了一會兒，轉過頭道：

  「聖靈大人，您為什麼選我做死神？」

  「你貪生怕死，因此會謹慎處置每一條生命。」

  「……」

  「不要覺得這是缺點，靈魂到了黃泉中，根據其生前所做，或受到相應處罰，或找到適合的歸宿，在這一點上，你做的很好。」

  聖靈適時誇獎一句，令尚且年輕的終冥面露笑意，他得意忘形道：

  「既然我這麼厲害，那能娶幽然嗎？」

  「別蹬鼻子上臉。」

  ……

  景色逐漸散去，王柄權睜開眼，面前只留下一位青年。

  對方饒有興趣打量著他，輕笑道：

  「咱們終於見面了。」

  「聖靈？」

  王柄權微微有些驚訝。

  青年點點頭，抬手間，王柄權的意識空間竟受對方掌控，憑空生出景象萬千，其內是王柄權一生的經歷，從拜師學藝，到進入靈韻宗，再到後來央蒼界、聖靈界……

  「有意思。」

  聖靈輕聲念叨一句，繼續往下看，待看到桃源村時，他停下動作，眼中透出追憶。

  「萬年歲月，數十次輪迴，終於回到了原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