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圖窮匕見

  「作為唯一的女兒，父親從小就比較疼我，但凡大哥和小弟有份的東西，我也會有，他總是給我們三兄妹買了東西後，最後才會給自己買，小時候家裡窮，眼饞別家小孩有好吃的，父親知道後從自己伙食費里摳出錢來給我們買吃的，他總說別人孩子有的東西，他的孩子也要有，我買房的時候他還拿出積蓄給我補貼，說女孩自己有房底氣更足，不怕被欺負……」王竹說著拭了拭眼角，似乎說到了動情處。

  「這麼說你跟你父親的關係很親密？」原告律師問道。

  「當然。」王竹道，「我成家後還是經常會回家看他，平時經常視頻打電話問候。」

  原告律師點點頭，接著向第三個原告王正詢問，「王正先生，作為家中年紀最小的孩子，你與你父親的關係如何？」

  王正四十出頭的模樣，格子襯衫黑西褲，頭髮抹了摩絲，每一根頭髮都服服帖帖的貼著頭皮，頗有老闆派頭，道：「俗話說『小兒子大孫子，老爺子的命根子』，小兒子的確更受父親疼愛，父親對大哥和二姐都比較嚴格，對我比較寬容，有什麼好東西都先想著我，我們三兄妹結婚的時候，父親給我們每人都給了一套房子的首付，但父親還給我另外買了一輛車，結婚後雖然沒跟父親住一起，但我們關係一直很好，他還經常叫我回家吃飯，給我準備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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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志民先生真是個了不起的父親，我有一個孩子已經覺得壓力很大，根本養不起三個孩子，還給他們買房買車。」原告律師感嘆。

  王正嘆了口氣，「可惜我們還沒孝敬夠他，他就走了……」

  「這麼說來，王志民先生應該是個比較傳統的父親，雖然不擅表達，但絕對疼愛兒女，想方設法為兒女提供更好的條件，做他們最堅實的後盾，真正是應了『父愛如山』這句話，那按理說，就算王志民感謝原告多年的照顧，但也不至於什麼不留給你們這些親兒子親女兒吧？」原告律師露出疑惑，這個疑問也是拋向所有人的，尤其是法官。

  一個傳統的父親，想法自然也比較保守，而他還非常看重子女，怎會把自己辛辛苦苦攢下的家業送給非親非故的人？

  王正道：「其實我父親去世前記憶力變得很差，經常混淆我們三兄妹，以前父親叫我和大哥二姐回家都會提前打電話，但他去世前大概半年的左右，經常明明沒有打電話，他突然打電話說問我怎麼不回家，小蔡……被告跟我們說是父親身體很好，就是年紀大了忘事，她照顧父親已經有五六年，我們都很信任她，所以也就沒有懷疑，直到父親去世，被告拿著父親的遺囑，說父親把財產都給了她。我們才發覺父親去世前情況不大對勁，去問了醫生，醫生說父親應該是患上了老年痴呆。」

  「老年痴呆？」

  「對！」王正斬釘截鐵，狠狠瞪了蔡曉華一眼，「也只有這個原因才能解釋父親為什麼把家裡的東西都給了她，她肯定是借著父親信任她，趁著父親意識不清楚，哄騙父親寫下了這麼一份遺囑！」

  蔡曉華臉色微微一變，急聲道：「不是這樣的，他們胡說，王老先生根本沒有老年痴呆，立遺囑的時候很清醒……」

  「清醒的話，怎麼會把財產都給你？」王正哼一聲，唇邊泛起不屑的冷笑，「怕只怕你除了哄騙，還用了些見不光的手段！別以為我沒聽說那些傳聞……」

  「你——」

  「安靜。」姜芮書打斷他們的爭吵，「被告，現在還沒到你說話的時候。原告，注意你的言辭，不要在法庭上喧譁。」

  蔡曉華所有的辯解被堵在嘴邊，焦急地看向蕭然，蕭然眯起眼睛，終於圖窮匕見了——老年痴呆，真是一招不錯的棋。

  她沖蔡曉華安撫地搖搖頭，示意她聽審判長的話。

  姜芮書也認為原告律師的這個思路很清晰，判定遺囑無效，在幾種法定情況中，無行為能力人和限制行為能力人立的遺囑無效，老年痴呆患者便屬於這種情況，如果王志民被證明有老年痴呆，那他立下的遺囑將是無效的。

  姜芮書問道：「關於被繼承人生前患有老年痴呆，你們有證據嗎？」

  原告律師提出傳喚證人：「審判長，請允許傳喚證人趙蓉趙醫生到庭。」

  「傳證人趙蓉到庭。」

  很快，證人趙蓉站到了證人席上，「從王老先生的體檢來看，他記憶力衰退明顯，身體也不是很健康，加上原告對王老先生的一些症狀描述，七十歲老人也屬於多發群體，王老先生的確很可能患上了阿爾茨海默病，也就是我們說的老年痴呆症。」

  原告律師問道：「王老先生有哪些症狀與老年痴呆相同？」

  趙蓉道：「記憶障礙、失認、視空間技能損害。」

  「謝謝。」原告律師點頭，再次提出傳喚證人。

  這次的證人是王志民所住小區的鄰居，以前經常跟王志民參加社區活動。

  「我們社區喜歡搞一些老年活動，王志民以前很喜歡參加，不過去年他摔了一跤以後就不愛出門，應該也是年紀大了，雖然摔得不嚴重，但肯定不好受，他去世前將近半年都沒見過他，聽他家小保姆說是身體不好，我們哥兒幾個還想找個時間去他家裡看看他，誰知道他就這麼走了。」

  證人的證詞很簡單，但從側面證明王志民去世前半年可能就是患了病，沒法出門。

  姜芮書將視線轉向被告，「被告方要詢問證人嗎？」

  蕭然起身道：「審判長，被告方想詢問證人趙蓉。」

  趙蓉再次被傳喚到庭。

  「請問趙醫生，你確診過王志民先生的病情嗎？」蕭然問道。

  「沒有，只是從病歷和親屬的描述判斷的。」

  「那麼沒有接觸過本人，你能確診王志民先生真的患有老年痴呆症嗎？」

  「不能。」

  「謝謝。」蕭然做了個請的手勢，表示自己問完了，隨後提出詢問三名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