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判決

  法庭再次陷入久久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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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毅那句「我不是怪物」，迴響在很多人的耳邊。

  擁有一個不可說但無害的癖好真的十惡不赦嗎？

  姜芮書打破了寂靜，「雙方還有新的辯論意見嗎？」

  秦聿道：「沒有其他意見。」

  「被告呢？」

  被告律師眸光暗了暗，最終沒能說出什麼，「沒有其他意見。」

  「合議庭需要十分鐘對本案進行評議，十五分鐘後繼續開庭，宣布對本案的判決結果。」姜芮書敲了敲法槌，宣布休庭。

  這次的兩個陪審員一男一女，一個是退休幹部，一個是退休職工。

  「以前我都不知道這種癖好，看到穿女人衣服的男人還以為是精神病。」退休幹部阿姨很是唏噓。

  「我倒是聽說過，我們單位以前就有個人喜歡穿他媳婦的衣服，後來他家裡給辦了病退。」退休職工大爺心有戚戚。

  「異裝癖不是精神病，只是一種性行為手段方式異常，雖然難以啟齒，但是一種無害的癖好，我們國內也沒有將異裝癖劃入精神病範圍。」姜芮接手這個案子後，對異裝癖做了不少了解。

  「能不能判被告把工作還給原告？原告上有老下有小，又是這個不上不下的年紀，要是沒有了工作，家裡可怎麼辦？」大爺也是那個年紀走過來的，很能體會作為家裡的頂樑柱失去工作意味著什麼，在他看來判個三十萬給原告也不如工作頂用，原告有十年的工齡，以後工資會越來越高，退休後還有退休金，等孩子成家了也不會拖累孩子，可比一次性拿錢安穩多了。

  「不能，原告不屬於不能辭退的情況，只能要求經濟賠償。」

  「那可以多判點賠償給原告吧？」

  「這個案子已經引起媒體注意，判多了會不會引起爭議？」當過幹部的阿姨明顯考慮更多。

  「認定被告非法辭退，二倍經濟賠償這點不會爭議，至於精神損害賠償，一般以事實輕重和本地經濟水平衡量。」姜芮書道。

  「能賠多少賠多少吧。」大爺發表意見。

  阿姨微微皺眉，「二倍經濟賠償已經有30萬，我見過一些這類賠償的案子，一般賠償數額不大，所以精神損害賠償是不是要謹慎點？」

  「30萬看起來多，但哪有工作頂用？原告一個人養全家，上頭四個老人，家裡孩子還要上學，過幾年畢業了不得給買個房？不買房也得幫襯點吧？家裡老人生個病萬兒八千就沒了，壓力全在原告一個人身上，要是他一個頂不住，好好一個家就得散了。」大爺很感性，想得也比較多。

  阿姨覺得大爺的話有道理，但還是覺得有點不妥，「但原告有異裝癖，社會主流不認可，他們這樣的人，明顯傾向原告會不會引來輿論批判？」

  「如果是擔心這點，我認為沒必要，法律的公正在於對事不對人，不論當事人是怎樣的人，法律都保護他應有的權利，如果當事人是因為身份，而非他獲得了不該獲得的權利而引起爭議，我能承擔這樣的爭議。」姜芮書道。

  兩位陪審員忍不住看她，心想這姑娘真剛。

  他們作為陪審員雖說也有一票判決權，但最後在判決書上簽字的人是作為主審法官的姜芮書，承擔責任的人也將是她。

  現在實行辦案質量終身負責制，這個責任不是那麼好擔的。

  合議庭分歧不大，十五分鐘後，姜芮書再次開庭。

  「下面繼續開庭。本庭在休庭期間，合議庭對本案進行了認真的評議，對本案的事實、證據進行認定，充分考慮了原被告雙方的意見，已作出結論，現在宣判。」

  「全體起立。」劉一丹道。

  「……原告要求被告二倍經濟賠償的訴訟請求，合理有據，本院予以支持……由於被告原因造成原告隱私泄露，給被告造成精神損害，應給予原告精神損害賠償，精神損害撫慰金酌定50000元。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第四十七條、第八十七條的規定，判決如下：一、被告應於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支付原告經濟賠償301840元。二、被告給付原告精神損害賠償金50000元……如不服本判決，可在判決書送達之日起十五日內，向本院遞交上訴狀，並按對方當事人或者代表人的人數提出副本，上訴於S市中級人民法院……」

  宣判聲中，葛毅聽到法官支持己方的兩項主張，還是忍不住失望，法官無法支持他拿回工作。但他也知道自己算是幸運的，遇到了一個願意接受不同的法官，這個結果已經比最開始的一無所獲要多太多了。

  秦聿靠著椅子，雙臂抱在胸前，似乎還有點不大滿意，看不出是打贏官司的樣子。

  被告那邊的臉色不大好，尤其是陳先生，臉拉得老長，面如鍋底，被告律師情緒比較內斂，但抿緊的嘴角還是能看出他心情也不大好。

  而旁聽席中的人群對如此大金額的判決反應不一，有人面露驚訝、有人露出笑容，也有人皺起了眉頭……

  讀完判決，姜芮書沒有馬上宣布閉庭，她看了看法庭里所有人的反應，「我認為社會的進步在於，我們的選擇變得更多，我們開始重視自我，開始追求個性，開始見識到各種各樣的不同，也開始學會逐步接受和尊重不一樣。所以，我接受跟我一樣的人，也尊重跟我不一樣的人。在不傷害他人的前提下，過怎樣的生活，成為怎樣的人，這應該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自由，我希望未來，我能看到更多這樣的自由，也希望在座各位能夠見證。」

  法庭里一片寂靜。

  姜芮書微微一笑，轉身走下審判席。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鼓掌，接著兩個人、三個人、四個人……漸漸連成了片，熱烈的掌聲在法庭里響起來。

  沒有人說話，只有熱烈的掌聲。

  她沒有停留，法袍的衣角一閃而過，離開了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