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大英博物館敦煌飛天唐卡復活

  真正的一代梟雄，絕對不會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

  我能判斷在敦煌失去了趙盾，並沒有讓米利唐遭到挫敗，或許他手下還有無數趙盾這樣的先鋒，開拓任何一個陌生的市場都必須付出代價，有時候是錢，有時候是人，任何人在他眼中都是工具，包括茉莉在內。

  我緩緩地坐下，等待他開口，米利唐表現得非常淡定，似乎已經放棄了對我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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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開，我派出了很多人，他們的目標都是敦煌文物，散布在全世界各地，有些人能力強大無往而不利，一擊成功，但也有趙盾這樣的，到了敦煌沒有建樹，上了別人的當，最後死無葬身之地。如果你站在我的位置也會明白這些人不值得可憐，這個世界上總是勝者為王，我把所有的權利交給你，等於是在你身上下了大注，而你卻不領情，那我就只好另選他人。在英倫三島，尤其是在唐人街，我有一萬種方法能夠達成目的，也有成千上萬的人願意幫我做事，既然來了你就留下，憑你的本事成為我的左膀右臂，將來接我的班，成為唐人街的老大，這樣的許諾還不讓你動心嗎？」

  我淡定地搖搖頭，因為他說的根本不是我感興趣的，我希望知道如何才能取得天子寶庫？如何才能讓葉氏家族承擔的責任最終放下，讓我們葉家人脫離天神的詛咒，能夠安安穩穩地活下去，而不是像我一樣，數代單傳，受盡磨礪，最終不得善終。

  「先生，我已經付出了足夠多的誠意，而你繞來繞去卻不說重點，這樣對待遠道而來的客人，難道就是唐人街的待客之道？」

  我微笑著向他發難，希望能激起他的怒火，然後口不擇言，說出實情。

  米利唐搖頭：「當然不是，只是因為我們初次見面，我不能憑著茉莉的話就完全相信你，在華夏的古代，要想上梁山，成為英雄好漢，就得有投名狀，我就想請問你，到底拿什麼作為你的投名狀？」

  繞來繞去，他想探聽我的底牌，知道我到底為何來到英倫三島，會不會對他不利？

  我站起身，認真地向他下了逐客令，然後走過去替他打開房門：「先生，如果談到投名狀的事，那我實在不好意思，立刻就可以預定回敦煌的機票，不會跟唐人街發生任何關係。或許，還有時間的話，我會去大英博物館參觀一遭，除此之外，這一次的英倫三島之行就可以畫上句號了。」

  我根本不是開玩笑，也不會在意他的恐嚇，手中有牌，任何人都無法輕易把我擊倒，當然，米利唐還有很多後手沒有施展出來，這些都是我必須提高警惕的。

  米利唐哈哈大笑，帶著他的人和錢走出去，然後在走廊里回身告訴我：「葉開，你太狂妄了，在唐人街沒有人能拒絕我米利唐的錢，更不可能拒絕我下達的命令，你是第一個，希望你也是最後一個！我已經告訴茉莉，任何時候，如果你回心轉意，都可以通過她聯繫我。」

  他帶著人離開了萬花樓，但留下了一種看不見的恐慌氣氛。

  當我下樓喝茶的時候每個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還有幾個人躲在暗處，全都握著手槍，似乎隨時準備向我發動刺殺。

  我對這一切只裝作看不見，畢竟米利唐有求於我，還沒到動手殺人的地步。尤其是我還有茉莉這樣的朋友，她會在暗中幫忙阻止這一切發生。

  我在萬花樓的一樓大堂靜靜地喝茶，不跟任何人發生聯繫，也不給茉莉打電話，一切都仿佛是黑白默片一樣，只有情節沒有對白，所有人把我當成了細菌攜帶者，不敢過來跟我對話交流。

  我從來不擔心來自江湖組織的威脅，過去行走江湖多年，這樣的事情經歷太多了，不管米利唐要什麼，我都不可能老老實實雙手奉上，如今的他失去了趙盾，也失去了敦煌那邊的線人，出師不利，連遭挫折，只能依靠我。

  我清楚自己在他版圖裡的位置，所以說能夠坐得住，任由他使出各種手段，我也巋然不動。

  外面有輛車子急速停下，車輪摩擦地面，發出令人揪心的嘎吱聲，隨即，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跑進來，站在大廳里左右張望了一下，看到我直接衝過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唐卡是活的，飛天是活的，那個美人是活的……」

  他的聲音極度驚恐，又極度亢奮，我現在才認得出，他就是馮一，飛機上見過的那個年輕人，他找到這裡來，一定是受人指點，目標直接對準了我。

  我扶著他坐下，吩咐服務生拿一杯冰茶過來。

  「葉先生，我看到飛天唐卡上面的美人是活的，來自敦煌的千年之前的美人活過來了……趕快隨我去看，我們抓住她，那就是人間奇蹟……」

  他的話語無倫次，表情似哭似笑，很不正常，四周的人向這邊望過來，有人偷笑，覺得遇到了瘋子。

  我先勸他喝完了那杯冰茶，冷靜下來，然後慢慢說話。

  此刻的他衣冠不整，襯衫上的紐扣都被撕掉，露出了前胸，而且他一邊喝那杯冰茶的時候，渾身都在發抖，仿佛得了瘧疾一般。

  「好了，你喝完冰茶我們慢慢聊，很快你就知道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值得如此驚慌。」

  我淡定地安慰他，同時也希望他能準確的表達自己的意思，說清楚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唐卡，然後為什麼飛天會復活？

  他喝完了那杯冰茶，呆滯的眼神慢慢恢復了平靜，向四周看了看，仿佛如夢初醒：「我怎麼到這裡來了？我剛剛究竟講了什麼？葉先生，我到底怎麼來到這裡的？」

  對於這些問題我一概不予回答，而是微笑著追問：「你剛剛說到一張神奇的唐卡，上面的飛天美人已經活過來，真是奇妙，聞所未聞。告訴我，唐卡在哪裡？我們現在就去看，我對那種東西非常感興趣。」

  馮一猛的站起來，滿臉通紅：「我剛才只是說夢話，大概又是夢遊了，對不起，我不該到這裡來。」

  他向我鞠了個躬，匆匆的退出去，到了門口又被門檻拌了一下，險些跌倒。

  我知道事出有因，但他不想說，我也沒有辦法，大英博物館儲存著那麼多敦煌文物，唐卡更是不計其數，如果其中的一兩張出現異常現象完全可以理解，並且他去大英博物館借二十件敦煌文物，很快就要辦理手續，帶回國內開始展覽，如今大概是出了什麼岔子，才導致他這樣。

  我打電話給茉莉，電話響了一陣，茉莉才接聽，而且聲音是很冷淡。

  我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她，茉莉突然緊張起來：「葉開，敦煌唐卡發生異常現象，在倫敦是一個很俗氣的話題，大部分譁眾取寵的人都會以此為題目，不要管他，那大概是馮一遇到了難題才會逼得自己亂喊亂叫，現在米利唐先生正在聯繫大英博物館，準備去找一找捨身飼虎圖的原圖，我們在敦煌遇到了那麼多奇怪的事，在英倫三島一定也有感應。」

  我相信這是個玄學的問題，並不屬於茉莉管理，米利唐一定會另外選配他人去追查這件事。

  「茉莉，我們從馮一身上查找線索似乎更容易，他是個關鍵人物，現在又瘋瘋癲癲，後面一定有人會向他下手，假如以他為核心，就知道那些敦煌文物出了什麼問題？」

  茉莉並沒有理解我的苦心，只是冷冷的拒絕。

  我只能使出最後一招：「茉莉，大英博物館的敦煌文物和敦煌的文物是完全一體的，要想完成敦煌殘卷的搜集工作，要麼把這裡的文物搬回敦煌，要麼把敦煌的文物搬來這裡，總是二選一的問題，不可能有折中方案，你好好想一想，現在跟隨米利唐到底還有沒有未來？」

  我想拯救茉莉，就是因為她有一顆善良的心，在敦煌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跟其他的尋寶者完全不同，當她回到英倫三島，應該繼續保持淳樸的作風，不然的話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成為江湖人物刀下亡魂。

  這就是江湖，不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一旦被逼到風口浪尖，唯一的選擇就是死亡，可惜的是她根本不領我的情，並且很有可能把我說的話向米利唐報告。

  我只能自己處理問題，一個人追出去，一路用鈔票問路，最終找到了馮一消失前的最後一個地點。

  那是一家老式的麻將館。門口掛著古老的棉布帘子，裡面傳來稀里嘩啦的洗牌聲、以及濃重的煙味。

  我走進去，又花了幾百塊，有人指點馮一穿過了麻將館，走向了後面的第三條街道，在那裡有一個籃球場，很多江湖人物在那裡街頭聊天，有時候也會發生鬥毆流血事件。

  我迅速走過巷子，到了籃球場，幸運的是，我一下子發現了馮一，他就坐在籃球架下，雙手捧著一瓶啤酒，垂著頭沉思——

  我根本想不到，飛機上那個積極進取的年輕人，到了如今竟然頹廢至此，真不知道他在研究敦煌文物的過程中遭遇了什麼？

  我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在椅子上輕輕拍了拍，馮一抬起頭來看了看我，他的眼神十分空洞，似乎不認識我，也不知道我從何而來。

  「馮一，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才能幫你，而不是籠統地說敦煌唐卡的事情，咱們必須就事論事，才能討論下去，不然的話，雞同鴨講，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麼？」

  馮一冷冷的看著我，就像從前不認識我那樣，輕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累了，再也不想堅持下去了，遇到這樣的事情我也很無奈，葉開，你從敦煌來到這裡，一定懷著巨大的抱負，放心去追吧，敦煌不會讓你失望，越接近敦煌文物的核心，越能體會到華夏的壯美，很可惜我不可能像你一樣了，只能留在這裡閉目等死。」

  其實表面看來他那麼年輕，跟死亡沒有半點聯繫，但是他的聲音卻變得老氣橫秋，至少衰老了四十歲。

  我耐心的啟發他：「不管你想說什麼，不管你受到什麼樣的威脅，都可以依靠我們。」

  沒想到馮一輕輕地再次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跟你說的只是夢話，還是趕緊忘了它吧！」

  他的眼角餘光向四周掃射著，應該是看到了攝像頭，所以這些話匆匆說完就不再開口。

  我明白，他果然看到了敦煌壁畫裡的唐卡美人活過來了，不然又怎麼可能如此驚慌失措？但是他一定是受到了什麼威脅，才突然變得沉默寡言。

  我也向四周望著，籃球場上空蕩蕩的，除了攝像頭和風，再沒有什麼能打擾我們。我耐心地告訴他：「剛剛的話已經說了很多，如果你想帶我去看那些唐卡，我隨時候命，但是我需要聽實話，你說的那些話語無倫次，根本無法分辨。馮一，拿出年輕人的勇氣來告訴我你最終看到了什麼？」

  他始終在迴避我的問題，不說自己看到什麼，也不說為什麼有敦煌美人唐卡復活那件事，我拗不過他，只好放棄。但是，我已經覺得他的腦子裡存在著巨大的秘密，任何江湖人都有可能沿途刺殺襲擊，大家為了錢不顧一切，這就是長久以來的江湖規矩。

  馮一一直保持那種模樣，一動不動不再理會我的問話，仿佛我是個透明人，出現在這裡對他毫無用處。

  我只能站起來準備離開，等他恢復清醒我們再談。

  想不到他也跟著起身，直到離開了籃球場，這才低聲告訴我：「葉開，籃球場上到處是攝像頭，說什麼都不安全，我坐在那裡只是希望有更多人看到我，為以後的行動鋪平道路。現在你跟上來簡直太好了，讓我信心倍增。」

  我預感到他即將去做一件大事情，而且很可能是有來無回的自殺式行動，那麼我應該阻止他，讓這件事消滅於無影無形當中。

  我抓住了他的袖子，輕輕詢問：「馮一，你到底想幹什麼？難道說你已經找到了敦煌文物的秘密，即便不通過大英博物館也能搞到手？」

  這就是我最關心的，大英博物館儲存了那麼多文物，這麼多年來卻沒有一件丟失，就證明它的安保措施天衣無縫，讓世間所有的文物盜竊集團望塵莫及。

  馮一哈哈大笑起來：「沒錯，我才是真正的安全防護專家，他們沒有聘請我簡直是瞎了狗眼！不過，現在他們的電子技術已經很出眾了，世界上無人能及，所以，大英博物館才成為世界各國文物集中地，很多國家的元首都慕名而來，在這裡接受藝術教育。」

  英倫三島唐人街的天氣永遠陰沉沉的，就像這些幽暗而髒污的街道。

  所有人經過我們身邊時，都會回頭溜一眼。畢竟，我初來乍到，衣著和姿態，跟這些街道格格不入。

  我希望馮一能說真話，只有這樣，我才能幫他。

  我們在一條髒兮兮的暗巷裡站定，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開口：「我向大英博物館借了二十件文物，全都是飛天仙女的唐卡。我從小學習美術，對飛天情有獨鍾。如今，借這些文物回去，開一個飛天人物展，完成從小的夢想。結果，我到大英博物館的庫房裡去最後審定目錄，突然發現，其中一幅，竟然活了……唐卡里的美人是活著的，在她身後，站著一隻斑斕猛虎……白色的大老虎，長著血盆大口，眼睛陰沉沉的，一定要吃她，但她並不知道，只是幽雅地站在那裡，雙手撫弄著衣帶……」

  馮一沉浸在自己的敘述之中，眼神再次變得空洞而迷茫。

  大英博物館的敦煌文物並不在國內的文物冊子之內，有三分之一藏品從不外借，也不參加展示。所以，國內的很多文物專家並不知道這裡有什麼，對敦煌殘卷的研究工作，也缺失了一大塊。至少，我的印象中，就沒有這樣一幅唐卡。

  「在什麼地方能再次看到那幅唐卡？如果是你眼花了，或者是看見了幻覺呢？」我無法完全相信馮一。

  「不會，我學習過龜息功，能夠在瞬間窒息的情況下，強迫自己的身體歸零，杜絕一切幻覺。葉開，我就是看到了活的壁畫，但很明顯，美人一定會葬身於白虎的血盆大口。如何才能救她，我至今還沒想到辦法……你是個探險專家，也是米利唐的貴賓，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這件事來得太突然，我無法完全冷靜下來，所以只能是姑且信之。

  「你要我怎麼幫你呢？」我淡定地問。

  有人從巷口經過，好奇地向這邊偷窺。

  「我把唐卡借出來，購買高額保險，你帶人打劫，帶走唐卡，然後我們均分財富，怎麼樣？」馮一終於亮出了最後的底牌，讓我不禁啞然失笑。

  「做賊？你怎麼確定我會答應？」我皺著眉頭反問。

  「因為——」他詭秘地笑了。

  我有些反感，隨口問：「因為什麼？」

  馮一壓低了聲音：「我知道你在敦煌經歷的事，你的朋友唐晶失蹤了，那是敦煌殘卷研究所的美女教授，我見過她的演講視頻，而這個出現在唐卡里的美人，就是——唐、晶。」

  我渾身一震：「什麼？」

  如果唐卡中出現唐晶，簡直就是我的噩夢了。唐晶曾經出現在莫高窟二五四窟的捨身飼虎圖中，如今又跟來了英倫三島，繼續在唐卡里出現。

  馮一沉默下去，他是高手，明白我現在是什麼感受。

  假如他說錯了，等待他的，一定是疾風暴雨般的嚴懲。

  「馮一，不要亂開玩笑，我開不起玩笑！」我冷冷地說。

  馮一再次深吸了一口氣：「葉開，如果我說謊，如果我猜錯了，就算你殺了我，我也毫無怨言。在我看來，那就是唐晶小姐，百分之百相似。」

  我的胸口一陣劇痛，仿佛有人攥住了我的心臟，一遍一遍用力搓揉著，每一次都痛徹心扉。

  「我試試，跟你合作，說說你的計劃吧……」我最終選擇了就範，為了唐晶，我願意付出更多。

  馮一低聲笑起來：「好，我就知道葉先生是聰明人，肯定明白應該怎樣選擇。好了，現在我們來談談具體步驟，假如我能救出唐晶小姐，可算是福緣一件，對不對？」

  我無法描述此刻的心情，仿佛是絕處逢生，又仿佛是飲鴆止渴。不過，無論如何，我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就會負責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