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磨牙吮血之聲

  就在此刻，我聽到一陣奇特的聲音，仿佛有怪獸正在齧噬人骨，發出「喀嚓喀嚓」之聲。

  我感到膝蓋傳來一陣劇痛，低頭看時，雙膝瑟瑟顫抖，痛徹心扉。

  「好痛……」我呻吟一聲，支撐不住，原地坐倒。

  周鯤反應最快，立刻蹲下，用力扶住我。

  「葉開，怎麼了？怎麼了？」她的頭髮垂落下來，貼在我的額頭上，散發著動人的芬芳。

  「我好像覺得有怪獸在啃我的骨頭，真是奇怪，我還聽到猛獸吼叫聲，剛剛也好像看到壁畫中出現了餓虎……一切都是幻覺，都是幻覺……」我苦笑著，輕輕撫摸雙腿膝蓋，但手指剛剛碰到肌膚，就引發了一陣刺痛。

  周鯤細心地幫我捲起褲腿，奇怪的是，兩隻膝蓋都好好的，沒有任何受傷跡象。

  「他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心系壁畫的人，人人都逃脫不了命運的懲戒……真好，真好，以前只是我和兒子痛苦，現在，人人痛苦，似乎我們心上的痛苦就減輕了。她回不來了，她回不來了，呵呵呵呵……」老女人再次怪笑起來。

  「那不是唐晶，只是……只是一個巧合。我看不出，她哪一點像唐晶？《畫中人》不過是神話傳說，現實之中，怎麼可能有人入畫？唐晶是個好女孩，又不是妖魔鬼怪，不可能進入捨身飼虎圖。葉開，振作一點，不要被人騙了，好嗎？」

  我無法回應周鯤，在幻覺中，我的的確確感受到，那個坐著窺視的畫中女子就是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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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下，我雖然無法想像她進入壁畫的過程，但卻隱隱約約覺得，老女人不是胡說八道，而是確有其事。

  「你還知道什麼？你和秦祖龍到底要什麼？我怎麼做，才能把唐晶換回來？」現在，我改變了對老女人的態度，不是厲聲喝問，而是冷靜請教。

  「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就連那幅畫，也是上天旨意，不是我的本能。葉開，要想知道這件事的結局，不妨追溯它的源頭。唐晶研究敦煌殘卷，才獲得了這樣的機緣。那麼，你還等什麼，回研究所去，繼續研究殘卷，找到應對之策，就是你的責任！」

  解鈴還須繫鈴人，老女人說得對，我把唐晶看過的書全都看一遍，就自然了解她身上發生過的事了。

  「看，又消失了，唐晶又消失了……」崔衛東猛然大叫。

  原來，壁畫上又發生了詭異的變化，原先遮住那個女人的污漬又回來了，一去一來，她在壁畫中只剩下下半身，看不見上半身和臉。

  「葉開，這真是太怪了……如果這是唐晶的話，遮住揭開、揭開遮住，到底有什麼意思？難道上天是想讓咱們從這幅畫上找到唐晶——不，上天的意思應該是，現在不必找她，等到事情露出端倪，再行動不遲，你們說呢？」崔衛東大呼小叫，對於這幅畫的變化，越來越感興趣。

  周鯤回頭，吩咐保衛處的人，讓他們調集所有跟二五四窟有關的錄像，上溯到二十年之內，送到千佛洞風景區辦公室。她今晚將在那裡現場辦公，找到錄像、壁畫的不同之處。

  當下，所有人對老女人的話半信半疑，必須有一個準確定論，大家才能放心。

  在周鯤招呼下，所有人撤離二五四窟，去辦公室集合。

  我走在最後面，心神有些恍惚。

  「就算唐晶去了捨身飼虎圖裡面，但她向前望著的動作，非常焦急，也非常忐忑，難道包著虎骨的絲帛還有其它秘密？」

  我想起了從雅丹魔鬼城外挖到的箱子，冥冥之中，一切似乎都是對照關係。

  嗡的一聲，側面的甬道里捲起了一陣風聲。

  我下意識地向黑暗中看去，竟然發現了一雙碧綠的眼睛。接著，我的耳邊傳來猛虎磨牙聲，似乎已經做好準備，擇人而噬。

  「喂，這裡有老虎——」我脫口而出。

  前面的人愣住，一起停住，舉起手電筒，照在我臉上。

  剎那間，我醒過神來，敦煌沒有老虎，千佛洞更不可能有老虎。這仍然是那幅畫帶來的幻覺。

  「葉開，到這裡來，咱們走在前面，不慌，不慌！」崔衛東大步走回來，拽著我的胳膊，大步出了千佛洞。

  外面空氣清新，我深吸了一大口氣，頭腦清醒了很多。

  「葉開，你真的相信唐晶進了壁畫？她是個大活人，到底怎麼變，才能把自己送入壁畫？我覺得，這是巧合，咱別被秦祖龍母子倆騙了，你說呢？」

  崔衛東的表情很鬱悶，到敦煌以後，他還沒大快朵頤、大顯身手，就被動地跟著跑來跑去，完全摸不著節奏，耐性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

  我們並肩走下台階，仰望空中明月。

  忽然間，我覺得內心充滿了悲涼，為了唐晶，也為了自己。

  捨身飼虎圖只是一幅壁畫，可是，卻把唐晶的命運死死圈住，令她動彈不得。

  如果她畢生都囚禁其中，又該如何處之？

  「衛東，幫我想想，從前跟唐晶交流時，她有沒有提到跟江湖上的奇人異士打過交道？」我現在精神恍惚，無法集中注意力。

  崔衛東撓撓頭：「好像沒有，我一直覺得她是研究敦煌殘卷的學院派，跟江湖人關係不大。不過，老女人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對捨身飼虎圖非常了解……唉，真想把她大卸八塊，把真相從她肚子裡掏出來！」

  我們一行人進了辦公室，有人打開投影儀，開始播放新聞片。

  周鯤的想法很簡單，反覆觀看以前拍攝的壁畫，假如其中還有完整呈現那名女子的圖片，就證明老女人的話沒有意義，只不過把壁畫的瑕疵跟唐晶的失蹤聯繫起來，絕對是為了譁眾取寵，多騙些錢。

  我們總共看了十二部紀錄片，分別來自國、省、市級拍攝單位。很明顯，錄像里壁畫中的女子跟我們今晚看到的完全不同。

  「她說對了，那有可能是……附加了靈性的一個人物，隨著天氣變化若隱若現。但是，說她是唐晶，有點解讀過度了吧？」周鯤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

  「那就是唐晶。」我脫口而出。

  本來，我也不想多話，眾目睽睽之下，反駁周鯤。但是，我的幻覺非常真實，無論跪著的唐晶還是悄悄逼近的餓虎，都擺在我面前，容不得我不相信。

  「葉開，別胡說，如果那是唐晶，怎麼解釋一個人突然縮小几千倍？難道她吃了縮小藥？就算有縮小藥，但她是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將自己塞進壁畫裡去？」

  崔衛東大聲叫著，表示反對。

  「衛東，這是第六感，我強烈感覺到，餓虎仍在，還要吃人。接下來，咱們大家都謹慎點，不要落單行動。」我並不顧忌別人怎麼看我，只要想到一些有效的防禦之策，就會公之於眾。

  現在，周鯤靜止畫面，把那個女子放大到極限，占滿了大屏幕。

  「關燈。」她再次吩咐。

  有人關燈，只剩大屏幕亮著。

  「我覺得，她的身材、肩部、耳部跟唐晶非常相似，就好像將她按比例尺縮小了一眼，放大這麼多倍的時候，就是唐晶的側面剪影。好了，既然這件事有可能是真的，我將通過個人人脈，尋找奇術高手，試著把唐晶找回來。你們都不要向外宣揚，這是千佛洞的事，我是敦煌人，責無旁貸。」周鯤做了最後的總結，合情合理，非常中肯。

  我們結束了夜探千佛洞之行，登車返回。

  路上，我透過車窗，看著綿延的鳴沙山。

  毫無疑問，天子寶庫就在大山後面的某個地方，但實際尋找過程，就是大海撈針，實在太難了。

  「千佛洞壁畫充滿靈性，過去無數修行者已經印證過。這次，我一定幫你把唐晶找出來，不要著慌，唐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

  黑暗中，周鯤攥住了我的手指，溫柔地低聲安慰。

  我轉過臉，她正用沉靜而睿智的眼睛凝視著我，讓我輾轉不安的情緒慢慢放鬆下來。